从博物馆餐厅出来时,午后的阳光正盛,金黄色的光芒透过博物馆巨大的玻璃穹顶倾泻而下,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走廊地面上投射出细碎而跳跃的光斑,仿佛洒落了一地的碎金。苏念踩着陆时砚给她的那双软乎乎的灰色拖鞋,脚步轻盈地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她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轻轻蹭到他自然垂落在身侧的衬衫袖口,那微凉的、质地精良的棉布触感,每次碰到,都像有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她的指尖,让她心头一悸,赶紧缩回手,耳根不受控制地悄悄发烫,泛起淡淡的粉色。
走在前面的陆时砚似乎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动作,脚步微微放缓,侧过头来看她,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打破了走廊的宁静:"走了这么久,要不要去楼上的古籍阅览室坐一会儿?那里平时人很少,有几个靠窗的位置,现在这个时间点,阳光正好能晒到,暖和又安静。里面还收藏了不少有意思的老画册和纹样图,刚好可以一边休息,一边看看,或许对你的方案能有些新的启发。"
苏念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子。她早就听说过博物馆附属的这个古籍阅览室非同一般,里面珍藏了许多市面上难以见到的、关于古代服饰纹样的珍贵画册和文献资料,之前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和权限进入。现在有陆时砚带着,她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点头应道:"好啊!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就是一直没机会。"
跟着陆时砚穿过几条安静的走廊,乘坐一部需要刷卡才能启动的专用电梯,他们来到了位于博物馆顶层的古籍阅览室。推开厚重的实木大门,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淡淡墨香以及木头书柜特有的沉稳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一种属于时间和知识沉淀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阅览室里极其安静,光线被调节得柔和而集中,只有零星几位看起来是研究者的读者分散坐在各处,偶尔传来极其轻微的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更增添了几分静谧的氛围。
陆时砚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他示意苏念跟上,脚步轻缓地穿过一排排高大的、顶天立地的深色木质书架。书架上的书籍大多用牛皮纸或函套精心保护着,书脊上贴着工整的标签。他带着她走到一个靠窗的角落,那里有一张宽大的原木书桌,两把舒适的软垫扶手椅,窗外是博物馆郁郁葱葱的内庭园景,午后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恰好将这一片区域笼罩在温暖明亮的光晕之中。
"你先坐这里,"陆时砚动作轻柔地帮苏念拉开一把椅子,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气音,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我去找两本画册过来。我记得那边有几套清代的服饰纹样图谱,是当年宫廷造办处流出来的底稿,印刷和绘制都非常精美,细节也很清晰,你应该会感兴趣。"
苏念依言坐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光滑而带着温润凉意的木质桌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陆时砚走向书架的挺拔背影。他今天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棉质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流畅、腕骨分明的小臂。他在高大密集的书架间穿行,目光专注地扫过书脊上的编号,寻找目标时,修长的手指从一排排古籍上轻轻划过,最终精准地抽取出两本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用蓝色布面函套装着的线装画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轻缓、谨慎,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些沉睡的旧时光,那份专注和温柔,让苏念的心跳又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
没过多久,陆时砚便拿着那两本厚重的画册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在苏念面前的桌面上,函套上纤尘不染。"小心一点翻页,"他低声叮嘱,指尖轻轻点了点画册的边缘,"年代比较久远,纸张有些脆了,动作轻一些。"
苏念郑重地点点头,屏住呼吸,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函套,取出里面的画册。画册的内页是泛黄的宣纸,上面用极其工整细腻的工笔手法绘制着各种服饰纹样,比她想象中还要精致繁复得多。有绣着百鸟朝凤、祥云缭绕的华丽裙裾展开图,每一只鸟雀的神态都栩栩如生;有缀满细小珍珠、搭配流苏的抹额与发冠设计图样,旁边还用蝇头小楷标注着使用的材料和配色;甚至还有一些标注着"苏州织造府特供"或"江南某某绣坊精制"字样的荷包、香囊样式图,其精巧程度令人叹为观止。她很快就看得入了迷,完全沉浸在了那个由线条和色彩构筑的古典美学世界之中。
偶尔遇到不太认识或者不太理解其寓意的纹样,她便会抬起头,用眼神或者极轻的声音向身旁的陆时砚求助。而他总能立刻放下自己手中正在翻阅的一本考古报告,倾身过来,目光落在她所指的图案上,然后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精准地说出这个纹样的名称、流行的朝代背景、以及背后所蕴含的吉祥寓意或民间传说,有时还会引申到当时的社会风俗和审美趣味。他的讲解深入浅出,旁征博引,却又不会让人觉得枯燥,反而像是在聆听一个个有趣的历史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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