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予你 第11章 图书馆的“偶遇”与失控的心跳

图书馆陈旧的书页气味，混合着初秋微凉的空气，在静谧的走廊里缓慢流淌。苏念抱着一摞高耸的书，摇摇晃晃地行走在深棕色木质书架构成的迷宫里。这些书沉甸甸的，压得她手臂发酸，最顶上的几本正危险地向外倾斜，那是她为陆时砚教授的《传统纹样与现代设计》选修课准备的“弹药”——几本厚如砖头的艺术史论着，夹杂着几册印刷精美的图录。她选了这门课，一半是源于对传统图案近乎偏执的喜爱，另一半，则是出于对主讲教授陆时砚那种难以言喻的好奇与本能的小心翼翼。

上周在陆家那场尴尬的“管家误认”事件后，苏念在校园里远远看见陆时砚教授的身影，都恨不得立刻隐形。她总觉得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似乎总能看穿她心底那点窘迫和懊恼。

“再加把劲……”她低声给自己打气，试图将下滑的书本往上颠了颠，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阳光从高处的窄窗斜射进来，在光滑的深棕色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摇曳的光斑。她小心翼翼地拐过一个堆满古籍的转角，视觉盲区瞬间笼罩。

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她的后腰猛地撞上了一堵坚实而温热的“墙”。

“啊！”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怀里的书像是决堤的洪水，哗啦啦一声巨响，彻底失控地倾泻而下。纸张和硬质书壳碰撞地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刺耳。苏念只觉得眼前一片混乱，书本四散滚开，有几本甚至滑到了几米开外。她狼狈地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抱歉！实在抱歉！”她慌乱地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去抓最近的一本书，嘴里不停地道歉。视线里，先闯入的是一双男人的手。那双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异常干净整齐。它们正以一种不紧不慢、近乎从容的节奏，拾起散落在最底下、封面古朴的那本《明清民间服饰研究》。

那双手……苏念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顺着那双好看的手，一点点向上看去。熨帖的浅灰色羊毛衫袖口，然后是卡其色的休闲裤包裹着的笔直长腿……

“陆、陆教授？”苏念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抬起头，身体下意识地向后弹开半步，差点绊倒在自己散落的其他书上。真的是他！陆时砚就站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极淡的、类似雪松混着旧书页的清冽气息。他今天果然没穿那套标志性的严肃西装，休闲的衣着让他周身那种无形的距离感似乎淡化了一些，平添了几分温润的书卷气。但这并未减少苏念的紧张，反而因为他此刻的“平易近人”，更衬得自己方才的冒失像个笑话。

陆时砚手里拿着那本《明清民间服饰研究》，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的一片狼藉，最后落在她怀里还勉强抱着、但也摇摇欲坠的剩余几本书上——那些书叠在一起的高度，显然已经超出了图书馆单次借阅的上限。

“准备论文？”他的声音不高，语调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苏念却觉得那目光像带着无形的重量，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

“嗯……”苏念的声音细若蚊呐，她用力抱紧了怀里残存的几本书，仿佛那是最后的遮羞布，“选了您那门《传统纹样与现代设计》的选修课，想……想多查点资料。”她感觉耳根又开始发烫，上周在陆家花园里，自己涨红着脸对着他鞠躬喊“管家先生”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那场社死，怕是要成为她大学四年的阴影了。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她几乎是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只希望地上能裂开条缝让她钻进去。

陆时砚的视线似乎在她窘迫发红的耳朵上停留了微不可察的一瞬，随即移开，指了指不远处的阅览台。“我来取之前预约的档案。”那里确实放着一个深棕色的牛皮纸档案袋，棱角分明，显得很厚重。“需要帮忙吗？”他问，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出于基本礼仪。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真不好意思耽误您了！”苏念立刻摇头，语速飞快，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尴尬的会面，抱着书就想蹲下去捡剩下的。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她弯腰的瞬间，怀里那几本摇摇欲坠的书终于再次失去平衡，最顶上那本硬壳精装的《现代设计史》，“啪”地一声，直直地砸落在陆时砚擦得一尘不染的深棕色休闲皮鞋旁边。

时间仿佛凝固了零点几秒。苏念僵在原地，维持着那个半蹲不蹲的滑稽姿势，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烧得她眼前发晕。尴尬如同实质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甚至不敢去看陆时砚的表情。

预想中可能带着无奈或者一丝不悦的叹息并没有响起。陆时砚只是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极其自然地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指稳稳地拾起了那本沉重的《现代设计史》。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仿佛这本该如此。紧接着，在苏念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伸出另一只手，极其轻松地从她僵硬的臂弯里接走了剩下的一半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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