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大院的西跨院,是平日里家丁们洒扫、偶尔练练拳脚的空场,勉强能算作“校场”。此刻日头刚过晌午,毒辣的阳光晒得青石地面发烫,空气里还飘着前几日未散的血腥气。
三十多个家丁稀稀拉拉地站着,有的敞着衣襟,有的耷拉着脑袋,还有的偷偷揉着前几日被砍伤的胳膊。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人心里都憋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有后怕,有恐惧,还有对这日子的茫然。
突然,一阵“笃、笃”的拐杖声由远及近。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刘江拄着根枣木棍,在赵忠的搀扶下,一步一晃地走了过来。他依旧穿着那件藏青色棉袍,肩胛处的血迹透过衣料隐隐渗出,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抿得很紧,眼神扫过众人时,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厉。
家丁们顿时愣住了。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只会遛鸟斗蛐蛐、见了血就躲的少爷?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在房里躺着,跑到这校场来做什么?
“都站好了!”赵忠松开搀扶的手,沉声喝了一句。他左臂还吊在脖子上,只用右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声音不大,却带着常年带队的威严。
家丁们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腰板,只是眼神里的疑惑更重了。
刘江走到场中央,靠着拐杖站稳,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三十多张脸。大多是佃户出身,或是附近村里的壮汉,平日里除了看家护院,就是帮着家里干些杂活,哪里见过主子这副阵仗?
“我知道,前几日的事,你们怕了。”刘江开口,声音还带着病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死了的弟兄,我会给他们家里送五十两银子,养他们的爹娘妻儿;伤了的,汤药管够,养伤期间月钱照发。”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安静了些。家丁们没想到少爷会先提这个,眼神里多了几分惊讶。
刘江顿了顿,话锋陡然转厉:“但怕没用!死了的活不过来,伤了的疼还在身上!下次再来土匪,再来流寇,你们还想躺在这里,让人家像砍瓜切菜一样砍?”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众人的脸。有家丁被看得低下头,脸上露出羞愧和恐惧。
“从今天起,”刘江举起没受伤的左手,声音陡然提高,“你们不再是散漫的家丁,是护卫队!是守着这院子、守着自己性命的兵!”
“兵?”有人忍不住低低嘟囔了一声,眼里满是不以为然。他们就是群看家护院的,哪配叫“兵”?
刘江听见了,却没理会,继续道:“护卫队,归我直接管!从早到晚,除了轮值,剩下的时辰,全用来操练!”
他看向赵忠:“赵大哥,念纪律。”
赵忠往前一步,展开手里的纸,朗声念道:“一、令行禁止!主子有令,必须立刻照办,敢拖延懈怠者,重打二十棍!二、赏罚分明!练得好、杀贼勇的,赏银子、赏粮食;敢偷懒、敢逃跑的,斩!三、军械自理!自己的刀枪弓箭,每日擦拭保养,损坏者照价赔偿!”
一条条念出来,家丁们的脸色越来越白。重打二十棍?斩?这哪是护院的规矩,分明是兵营里的军法!
“少爷,这……这也太严了吧?”一个叫王二的家丁忍不住开口,他是刘远的远房亲戚,平日里最是散漫,“咱们就是看家护院,哪用得着这么折腾?”
“折腾?”刘江冷冷看向他,“等刀子架到脖子上,你就知道现在是不是折腾了。”他没再理王二,扬声道:“现在开始第一项——站军姿!”
“站……站啥?”有家丁没听懂。
“就是站着!”刘江用拐杖在地上顿了顿,“脚跟并拢,脚尖分开,双腿挺直,两手贴在裤缝上,抬头挺胸!谁要是动一下,加罚一个时辰!”
他一边说,一边用拐杖比划着姿势。前世军训的记忆涌上心头,那些被教官骂“站如松”的日子,此刻竟成了乱世求生的救命稻草。
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写满了荒诞。就这么傻站着?这能挡得住土匪的刀?
王二撇了撇嘴,故意晃了晃肩膀,还冲旁边的人挤了挤眼。
“王二!”刘江的声音陡然炸响,“出列!”
王二吓了一跳,磨磨蹭蹭地站了出来,梗着脖子道:“少爷,小的……小的腿麻。”
“腿麻?”刘江冷笑一声,“刚才晃肩膀的时候,怎么不麻?”他看向赵忠,“赵大哥,按规矩办。”
赵忠眉头一皱,看了看刘江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王二满不在乎的样子,终究是上前一步,沉声道:“王二违抗命令,拖下去,重打二十棍!”
“啥?!”王二脸都白了,“少爷!我是二老爷的表侄啊!你不能打我!”
“在这校场上,只有护卫队的兵,没有谁的表侄!”刘江眼神一厉,“拖下去!”
两个平日里跟王二不对付的家丁,立刻上前架住他的胳膊。王二还在挣扎叫骂,被硬生生拖到旁边的柱子上按住,赵忠使了个眼色,另一个家丁拿起旁边的藤棍,“啪”的一声抽在王二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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