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亮,王老虎营地的号角声就响了,却比前几日晚了半个时辰,连声音都透着股有气无力。
刘家大院的墙头上,护卫们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定,眼下的乌青像涂了墨。昨夜防备夜袭几乎没合眼,白日厮杀又耗光了力气,有几个弟兄靠在垛口上,站着都能打晃,手臂上的伤口被冷风一吹,疼得龇牙咧嘴。
“箭……箭不多了。”张猎户捧着箭囊,脸色发沉。弓手队原本备了上千支箭,这几日射得只剩不到三百,连火箭都快见了底,新削的箭杆还没来得及装箭头,堆在箭楼角落,看着揪心。
墙根下,滚木和礌石也所剩无几,原本码得齐整的木头堆,如今只剩零散几根,露出光秃秃的地面。王铁山带着铁匠们连夜赶制铁蒺藜,炉膛的火没灭过,可铁料就那么多,新做的蒺藜撒出去一批,就少一批。
“水……再给我点水。”一个刀盾队的弟兄靠着墙坐下,嗓子干得冒烟。伙房送来的热水早就凉透了,春桃带着妇女们来回送水,脚步也慢了,眼窝深陷——她们昨夜不仅要烧火,还要给伤员换药、缝补撕裂的衣物,几乎熬了通宵。
刘江站在箭楼,看着这一切,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让管家把最后一点糙米煮成稀粥,每个弟兄分了一碗,热粥下肚,才勉强提了点劲,可疲惫像藤蔓,缠得人喘不过气。
远处,流寇的队伍慢吞吞地列阵,比前几日稀疏了不少。昨日强攻折损近百,夜袭又丢了十几个,三百人如今只剩不到两百,且大多带伤,站在阵前,连骂阵的力气都没了,眼神涣散地望着大院的高墙,像一群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他娘的!都给老子精神点!”王老虎骑着灰骡子,在阵前焦躁地转圈,手里的鬼头刀劈得空气“呼呼”响,“不就是个破院子吗?三天都攻不下来,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没人应声。流寇们低着头,有的用袖子擦脸上的血污,有的往嘴里塞着干硬的窝头,连抬头看他的都少。连续几日猛攻,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粮食也快断了,谁还有心思拼命?
“冲!给老子冲!”王老虎怒吼着,用刀指着大院,“今天谁能第一个爬上去,老子赏他一百两!女人任他挑!”
重赏之下,才有几个亡命之徒动了动,磨磨蹭蹭地扛起云梯,却没人敢先迈步——墙头上的箭虽少了,可滚木礌石还在,前日冲在最前面的弟兄,尸体还堆在沟边呢。
“没人动?!”王老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知道弟兄们怯了,可他不能退——粮快没了,再攻不下这院子,不用别人打,自己人就得先散了。
他猛地勒转骡子,冲到队伍后面,一把揪住一个缩着脖子往后退的流寇,手起刀落,那流寇的脑袋“咚”地掉在地上,鲜血喷了他一身。
“谁敢退?这就是下场!”王老虎提着滴血的刀,对着众人大吼,“都给老子往前冲!爬不上去,就别回来见我!”
杀鸡儆猴果然有用。流寇们吓得一哆嗦,不敢再犹豫,扛着云梯、举着盾牌,慢吞吞地朝着护城河挪——比首日冲锋的速度慢了一半,连喊杀声都有气无力,更像被逼着赴死。
“弓手队,瞄准头目射!”刘江在箭楼喊道。箭不多了,得省着用,专打带头的,才能震慑住剩下的。
张猎户带着弓手们搭箭,瞄准流寇里举着刀督战的小头目。“咻”的一箭飞出,正中一个头目的咽喉,那人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就栽倒在地。
流寇的队伍顿时一滞,往前挪的脚步又慢了。
“砸!”赵忠见状,下令推滚木。剩下的几根滚木轰隆隆滚下去,虽没砸中几个人,却把流寇吓得连连后退。
可王老虎就在后面督战,手里的刀不停地劈砍退缩的人,流寇们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挪,好不容易靠近护城河,想搭云梯,却被墙头上扔下来的石块砸得头破血流。
战斗就这么僵持着。流寇攻得有气无力,却被王老虎逼着不敢退;守军守得疲惫不堪,却靠着最后一点劲硬撑。
正午时分,流寇发起了一次像样的冲锋,十几架云梯同时架起,有个流寇趁着弓手换箭的功夫,竟爬上了墙头。
“杀!”离得最近的张二狗嘶吼着扑过去,用枪尖抵住流寇的胸口。那流寇也是个亡命之徒,挥刀就砍,两人扭打在一起,从墙头滚到墙根。
“二狗!”赵忠大喊着想冲过去,却被另一波流寇缠住。
墙根下,张二狗被流寇压在身下,刀眼看就要劈到他脸上。就在这时,一个杂役队的少年抱着块石头冲过来,狠狠砸在流寇的后脑勺——那是工程队木匠的儿子,才十五岁,平日连鸡都不敢杀,此刻却红着眼,死死抱着石头不放。
流寇闷哼一声,软倒在地。张二狗喘着粗气,拉起少年,往他手里塞了把短刀:“拿着!自保!”
这样的惊险,在墙头上不时发生。守军越来越疲惫,动作越来越慢,有个弓手拉弓时,胳膊上的伤口裂开,鲜血直流,他咬着牙继续射,直到箭囊空了,才靠在箭楼柱子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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