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炮声骤然停歇,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
空气中的硫磺味依旧浓烈,却少了炮火喷射时的炽热。弥漫的烟尘在晨风中缓缓散去,露出一片令人心惊的狼藉,刘家堡的北墙,早已不复往日的巍峨,取而代之的是至少三处巨大的、相互连接的缺口,最长的一处绵延近二十丈,最短的也有七八丈,砖石、泥土、断裂的木梁和破碎的甲片向内堆积,形成了缓坡状的冲锋通道,宽阔得足以让三队士兵并行通过。
墙体的断口处,焦黑的痕迹清晰可见,暴露的黄土被炮火烤得板结,偶尔有未熄灭的火星在碎石堆里跳跃,冒着淡淡的青烟。缺口内侧,原本加固的街垒被崩塌的土石掩埋大半,只剩下半截砖石露出地面,上面还沾着暗红的血迹;几间靠近城墙的民房彻底沦为废墟,屋顶塌陷,梁柱断裂,露出里面烧焦的茅草和残破的家具,偶尔有几声微弱的呻吟从废墟下传来,却很快被远处清军营中爆发的海啸般的呐喊声淹没。
“冲啊!拿下刘家堡!”
“杀!一个不留!”
清军中的呐喊声震天动地,像蓄势已久的山洪,瞬间倾泻而出。数万士兵的嘶吼汇聚在一起,带着嗜血的狂热和志在必得的傲慢,穿透烟尘,狠狠砸在刘家堡守军的心上。
北墙外的开阔地,原本肃立的清军阵列动了起来。最前方的,是身着厚重铁甲的巴牙喇,满洲八旗中的精锐重甲步兵,他们头戴铁盔,面遮铁网,身披双层铁甲,手持长柄大刀或长矛,腰间还挎着短铳,每一个人都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步伐沉稳,气势骇人。
巴牙喇身后,是汉军旗的盾车兵。数十辆盾车排列成整齐的方阵,盾面由厚实的木板包裹着铁皮,上面还钉着密密麻麻的铁钉,足以抵御弓箭和鸟铳的射击。盾车兵躲在盾后,推着盾车,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前推进,盾车滚动的“轰隆”声与士兵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台巨大的攻城机器,朝着北墙的缺口碾压而来。
钢铁洪流,名副其实。
巴牙喇在前开路,盾车兵紧随其后,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汉军步兵,他们手持弓箭、鸟铳和长刀,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像黑色的潮水,朝着刘家堡的缺口涌来。阳光洒在他们的铁甲和盾车上,反射出冷硬的寒光,与烟尘中未散的火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准备战斗!鞑子冲过来了!”
城头上,刘江的吼声穿透了清军的呐喊,带着决绝的力量。他早已从掩体后冲出,站在缺口内侧的残垣断壁上,手中的长刀直指冲来的清军,铠甲上的尘土在风中簌簌掉落,眼神却锐利如鹰。
守军们也从掩体和地下工事里冲了出来,按照战前预案,迅速占据缺口后的防御位置。他们有的躲在残存的街垒后,有的趴在断墙的缺口处,有的爬上残破的屋顶,手中的鸟铳、长矛、大刀齐齐对准了正在逼近的清军,脸上满是凝重和决绝,之前被炮火压抑的恐惧,此刻尽数转化为同仇敌忾的怒火。
陈武提着染血的长刀,站在最前线的街垒后,身边是数十名精锐士兵。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巴牙喇和盾车,大声嘶吼道:“鸟铳手准备!等鞑子进入射程,听我命令,齐射!”
几名鸟铳手立刻半跪在地,架起鸟铳,枪口对准缺口方向,手指搭在扳机上,眼神死死盯着冲来的清军,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们的火药和铅弹所剩不多,每一发都必须精准命中,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东墙的炮位上,孙铁匠带着工匠们已经抢修好了两门弗朗机炮。他们来不及擦拭脸上的烟灰和汗水,立刻装填火药和炮弹,调整炮口,对准了北墙缺口处的清军阵列。“堡主!炮已备好!随时可以开火!”孙铁匠的吼声带着疲惫,却依旧充满力量。
刘江点点头,大声下令:“开炮!对准鞑子的盾车!”
“轰!轰!”
两门弗朗机炮同时开火,炮弹带着呼啸声,朝着清军的盾车方阵飞去。一颗炮弹正好命中一辆盾车的侧面,虽然没能击穿厚重的铁皮,却让盾车猛地一震,推着盾车的士兵被震得虎口发麻,步伐瞬间停滞。另一颗炮弹落在巴牙喇的阵列中,炸得土石飞溅,几名巴牙喇被飞溅的碎石击中,虽然有铁甲防护,却也被震得踉跄后退。
但这两门炮的威力,在清军庞大的阵列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巴牙喇和盾车兵很快调整过来,继续朝着缺口推进,距离缺口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晰地看到他们铁盔下狰狞的面容。
“鸟铳手!齐射!”陈武的吼声再次响起。
“砰!砰!砰!”
数十支鸟铳同时开火,铅弹带着破空声,朝着清军飞去。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巴牙喇应声倒地,铁甲被铅弹击穿,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土地。但更多的巴牙喇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他们的铠甲防护极强,普通的铅弹很难对他们造成致命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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