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天光刚刺破云层,刘家堡北墙的哨兵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不是警惕的哨声,是被眼前景象震得发不出完整声音的窒息感。他扶着城头的木栏,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盯着北方的地平线,那里,一片黑色的“潮水”正缓缓涌来,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一点点吞噬着天际线。
“来……来了!清军主力来了!”哨兵的声音带着颤抖,传遍了整个城头。
城头上的士兵、工匠、流民纷纷涌到北墙,顺着哨兵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地平线上,无数面黑色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的“多铎”“满洲八旗”“蒙古骑兵”字样清晰可见,像一片片乌云,遮蔽了半边天;旌旗之下,是密密麻麻的甲胄反光,满洲马甲的黑色皮甲、蒙古骑兵的皮袍、汉军步兵的青色号服,层层叠叠,汇成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脚步声、马蹄声、炮车滚动的“轰隆”声,隔着十几里地,都能清晰地传到堡内,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那是……红衣大炮!”有人指着队伍中央,只见数十辆炮车在民夫的推拉下缓缓前行,炮身裹着黑布,却依旧能看出其粗壮的轮廓,三十门红衣大炮、二十门大将军炮,排列成整齐的队列,像一头头蛰伏的巨兽,炮口隐隐对准刘家堡的方向,透着冰冷的杀意。
清军主力的推进极有章法,不急不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前锋骑兵率先抵达堡外三里处,分成两队,沿着堡墙两侧绕行,很快完成了对刘家堡东、北、西三面的封锁;中军步兵则在北墙外一里处停下,开始挖掘壕沟、搭建营垒,民夫们扛着木材、沙袋,像蚂蚁搬家一样,很快就筑起了一道临时的土垒;后卫的炮队则在土垒后方安顿下来,炮车被固定在预先挖好的土台上,黑布被掀开,露出黝黑的炮膛,工匠们开始调试炮架,装填火药,动作熟练而冷酷。
不到一个时辰,清军的营盘就绵延数十里,从北墙一直延伸到西墙的山地边缘,帐篷密密麻麻,像黑色的蜂巢;营盘之间,炊烟袅袅升起,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巡逻的骑兵往来穿梭,马蹄声不绝于耳,将刘家堡彻底困在核心,插翅难飞。
刘江站在东墙的箭塔上,手里拿着望远镜(是之前缴获的清军物品),仔细观察着清军的部署。多铎的中军大帐设在北墙正前方的高地上,黄色的帐篷格外醒目,帐前立着一杆绣着“豫亲王”字样的大旗,随风飘扬;红衣大炮被部署在北墙和西墙方向,显然是打算先轰塌这两处相对薄弱的城墙;蒙古骑兵则在东墙外侧的山地游弋,防止他们从山区突围。
“好一个多铎,果然步步为营。”刘江放下望远镜,语气凝重,“他不急于进攻,是想先围住咱们,用气势压垮咱们的人心。”
赵忠站在一旁,铁拐杖戳在地上,声音低沉:“这阵仗,比博洛那次强太多了。光是这营盘,就够让人心慌的,堡里的流民,怕是有不少要动摇了。”
果然,城头上的流民们看着清军的营盘,脸色渐渐发白,有人开始低声议论:“这么多人……这么多大炮……咱们能守住吗?”“要不……降了吧?至少能活下来……”
就在这时,清军的营盘里传来一阵号角声,紧接着,一骑快马从营中冲出,朝着北墙而来。马上的骑士身着白色号服,手里举着一面黄色的“劝降旗”,速度不快,显然是来劝降的使者。
“拦住他!”陈武大喝一声,士兵们立刻张弓搭箭,对准使者,“再往前一步,就放箭了!”
使者勒住马,停在堡外一箭之地,脸上带着傲慢的笑容,高声喊道:“刘家堡的人听着!豫亲王殿下有令,限你们今日午时之前开城投降,可免全堡人性命!若负隅顽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劝降书,卷在箭杆上,拉开弓,“咻”的一声射向城头。劝降书落在城墙上,士兵们立刻捡起来,呈给刘江。
刘江展开劝降书,上面的字迹工整却透着冰冷的威胁,内容比以往任何一次劝降都苛刻:
1. 刘江及核心首领,需在午时前开城投降,亲自前往清军大营请罪,随后随大军入京,听候清廷发落;
2. 刘家堡所有士兵,需放下武器,原地待命,随后打散编入清军绿营,听候调遣,不得违抗;
3. 全堡军民,需在三日内剃发易服,改穿清军服饰,不得保留明制衣冠;
4. 若按时投降,可保军民性命,不予追究既往抗清之罪;若拒不投降,城破后,首领凌迟处死,士兵尽数斩杀,百姓贬为奴隶。
“剃发易服……打散编入绿营……首领入京……”刘江念着劝降书上的条件,手指攥得发白,劝降书的边角被捏得皱成一团。这些条件,每一条都踩在他的底线上——不剃发、自治权、不调离、保全部众,没有一条被满足,反而比他最坏的预料还要苛刻。
城头上的士兵和流民们也听到了使者的喊话,议论声更大了。有个年轻的流民吓得腿软,差点从城头上摔下去,被旁边的士兵扶住;还有的流民低着头,眼神闪烁,显然是动了投降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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