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校场的黄土就被操练的脚步踏得扬起细尘。“喝!喝!”长枪方阵的呐喊声里,突然插进一道尖利的争执——“你凭啥抢我的窝头!”
刘江刚走到校场边缘,就见队列旁围了一圈人。挤进去一看,老卒周满正揪着个新兵的后领,新兵手里还攥着半个啃剩的玉米面窝头,嘴角沾着渣,脸上又红又急。“抢?这是伙房给操练完的弟兄留的加餐,你个刚入队的新兵蛋子,凭啥提前偷拿?”周满的嗓门像打雷,手里的力道没松,“军规第一条就说严禁私拿公物,你当规矩是摆设?”
那新兵叫二狗,是半个月前投奔来的流民,瘦得颧骨凸起,身上的布衣还打着补丁。他攥着窝头不肯放,眼里含着泪:“俺娘还在后勤队熬药,她三天没吃干的了,俺就想给她留半块……”
“少找借口!”周满刚要抬手训人,手腕却被人轻轻按住。转头见是刘江,他立刻松开手,沉声道:“堡主,这小子违反军规,得按规矩罚!”
队列里的士兵们都停了操练,新老兵分成两拨——老卒们大多站在周满这边,觉得新兵散漫无纪,得好好整治;新兵们则悄悄替二狗说话,觉得他是尽孝,罚得太狠。赵忠拄着拐杖从议事厅赶来,见状眉头一拧:“军规面前,没有例外。二狗私拿公粮,按规当打二十军棍,再去后勤队帮厨三日,以儆效尤。”
“别!”二狗“扑通”跪下,抱着赵忠的腿哭,“俺知道错了,别打棍行不行?俺还能操练,还能扛枪……”
刘江蹲下身,接过二狗手里的窝头,指尖触到冰凉的面团——伙房的窝头掺了大半糠麸,硬得硌手,却是眼下能拿出的最好干粮。他想起自己刚守堡时,父亲病重,他也偷偷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心里软了软,却还是沉声道:“军规不能破,但情分能容。二十军棍免了,罚你去后勤队帮厨五日,每日多给你娘加一碗稠粥——但你要记着,堡里的粮食是所有人的命,要给你娘留吃的,得跟伙房说,跟赵副守备说,不能偷拿。”
二狗愣了愣,随即重重磕头:“谢堡主!俺再也不敢了!”
等二狗跟着后勤队的人走了,赵忠才对刘江低声道:“你这样会不会太纵容?新兵们要是都学他,军规就难管了。”
“军规是死的,人是活的。”刘江望着校场上重新列队的士兵,新老兵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隔阂,“老卒们跟着咱们出生入死,觉得新兵没规矩;新兵们大多是流民,没受过约束,觉得老卒太苛刻。光靠军棍压不住,得让他们知道,咱们是同生共死的弟兄,不是谁管着谁。”
当天傍晚,刘江让人把校场的篝火点得更旺,召来所有士兵围坐。他没讲大道理,只坐在篝火旁,讲自己第一次守堡时的事:“那时堡里只有三十多号人,鞑子第一次来攻,我爹带着老卒守东墙,我带着两个刚投奔的流民扛石头堵缺口。有个流民怕了,想跑,我没绑他,只说‘你跑了,我们都得死,你要是留下,打赢了就有饭吃’。后来他跟着我们扛了三天石头,鞑子退了,他说‘这辈子从没跟人一起拼命过,比独自逃命踏实’。”
篝火映着士兵们的脸,老卒们想起当初血战东墙的日子,新兵们眼里的迷茫渐渐淡了。周满挠了挠头,走到之前和二狗争执时站在一旁的新兵面前,递过一块窝头:“上午是俺太急了,不该揪你领子。你娘要是缺粮,跟俺说,俺的那份能省出半块。”
那新兵愣了愣,接过窝头,红着脸道:“周叔,俺也不对,不该帮二狗起哄。”
篝火旁的气氛渐渐热络,新老兵开始互相搭话——老卒讲打仗的经验,新兵说逃亡的经历,之前的隔阂像被篝火烤化了,慢慢消散。赵忠站在人群外,看着这一幕,悄悄松了口气——铁腕能立规矩,可真正的凝聚力,得靠人心焐热。
同一时间,工匠区的炉火也还亮着。王顺和李默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三个拆开的砂模,每个模子的内壁都沾着不同比例的黏土和细沙。“上次铸炮砂眼多,是砂模的透气性不够。”王顺用手指捻着模子里的细沙,“咱们试了三种配比,这个掺了三成细沙的,透气性最好,但紧实度不够,浇铸时容易变形。”
李默拿着黄铜卡尺,测量着一个小铜件的口径——这是他们用新配比砂模铸的试验件,比之前的精度高了些,却还是差了半分。“要是能让砂模又紧实又透气就好了。”他叹了口气,把铜件放在火塘边烤,“还有冷却的问题,上次炮管裂,就是冷却太快,内里应力没散。”
“内应力?”王顺没听过这个词,抬头看向刚走进来的刘江。
刘江拿起那个小铜件,感受着上面的温度:“就是铁水冷却时,外层冷得快,内层冷得慢,两层收缩不一样,就会在里面攒着劲,攒到一定程度就会裂。你们可以试试,浇铸完先别让它自然冷却,用柴火慢慢烘着,让它内外冷得差不多快,说不定能减少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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