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
李斯和徐福躬身告退,回到了自己的车驾上,两人都是一身的冷汗。
君心难测,诚不欺我。
……
周觉的车厢里。
此刻的她,正盘腿坐在软垫上,意识沉浸在星芒密匣里,跟老树进行着深刻的“业务交流”。
“半坦白”策略,理论上是完美的。
既保留了“仙人”的逼格和神秘感,又能拉近和老祖宗的距离,方便以后“夹带私货”,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方案。
可问题是,怎么执行?
总不能一见面就跟嬴政说:嗨,老祖宗,我给你剧透一下未来吧?
那不叫半坦白,那叫作大死。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仙人,陛下有请。”
周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深吸一口气,又把那副“超然物外”的面具给戴上了。
掀开车帘,嬴政的内侍赵高,正躬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候在车外。
“仙人,陛下请您至御驾一叙。”
周觉下了车,夜色已深,庞大的车队早已停下安营扎寨,甲士巡逻的脚步声整齐划一。
周觉在赵高的引领下,登上了那辆六驾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周觉在心里让系统再次模拟敛息符隔绝声音。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眼看向车内的主人。
马车内,烛火通明,一张宽大的矮案摆在中央,上面摆放两杯热腾腾的清茶。
嬴政静静地坐在案前,手里把玩着一颗光溜溜的土豆。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当他的目光与周觉相遇时,他微微愣了一下。
不对劲。
眼前的这个仙人,和白日里在泰山之巅的那个,感觉……不太一样。
嬴政没有将自己的这点心思表露出来,他只是将手里的土豆放在案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仙人请坐。”
周觉从容落座。
“叨扰仙人,是朕唐突了。”嬴政客气了一句,便直入主题:“朕心中尚有几处疑惑,关于那‘土芋’与‘甘薯’,想请仙人解惑。”
“陛下请讲。”
“仙人所赐神物,不知是否还有?”嬴政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种子尚有。”周觉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但此物虽能高产,却非万能,亦有其习性。若想让其真正造福万民,还需懂得其法。”
“哦?”嬴政的兴趣更浓了:“还请仙人教我。”
这才是他真正想听的。
“土芋,喜沙质疏松之土,畏水涝,切块种植......”
“甘薯,则喜温畏寒,需足够光照......”
“此二物,不可在一块土地上连年种植,否则土地肥力耗尽,亦会引发病害,导致减产甚至绝收。需与粟、麦、豆类轮作,方能长久。”
周觉将后世总结出的农业知识,用这个时代的人能听懂的语言,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
她没有再说“亩产百石”这种夸张的数字,反而主动指出了这两种作物的“缺点”和“要求”。
这些在嬴政听来,非但没有让他失望,反而让他更加信服。
这世上,就没有完美无缺的东西。
有优点,有缺点,需要人去研究,去适应,去推广,这才符合“道”。
如果仙人说这东西随便扔地里就能长,他反而要怀疑了。
他静静地听着,听到关键之处,还会追问一两句,比如“何为轮作?”“病害又当如何防治?”
周觉一一解答。
嬴政听得入了神,他仿佛已经看到,在大秦广袤的土地上,无数的农官带着百姓,按照仙人所说的方法,种下一片片绿色的希望。
待秋收时节,一座座粮仓,被金黄的粟米和沉甸甸的土芋、甘薯堆满。
他仿佛……又回到了邯郸。
那一年,他还是个少年质子,赵国大旱,饿殍遍野。
他亲眼看到,一个母亲,在将最后一点食物,喂给怀里已经饿得不成人形的孩子后,自己转身,默默地走向了冰冷的河水。
那绝望的背影,扎在他记忆的最深处,时时作痛。
他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攥住,指节泛白。
周觉看着他,看着这位铁血帝王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心中一动,那个“半坦白”的计划,似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陛下,”她轻声开口:“我曾于光阴长河之中,见过一瞥未来之景。”
嬴政猛地抬头,看向她。
周觉没有理会他眼中的震惊,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梦。
“那是一个冬日,大雪纷飞。寻常百姓家中,没有山珍海味,却有热气腾腾的烤甘薯。孩子们人手一个,烫得左右手直倒,小脸却笑得像花儿一样,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甜’。”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饥饿,更不知道什么是‘易子而食’。他们只知道,冬日里有这一口热甜,便是人间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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