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偏殿的耳房内,光线昏暗,尘土飞扬。
林夙已在故纸堆中耗费了近两个时辰。他细致地翻阅着一册册落满灰尘的宫内器皿记录、物资调拨档案,试图从这些枯燥繁琐的文字中,找到与“营造司”相关的蛛丝马迹,尤其是近期是否有异常的人员调动或物资领取记录,或许能侧面印证那个送茶小太监的来历。
过程缓慢而艰辛。多年的卷册堆积如山,记录方式不一,字迹也多有潦草模糊之处。他需要极强的耐心和细心,才能不遗漏任何可能有用的信息。就在他感到眼睛酸涩,准备稍事休息时,指尖掠过一页记录,目光骤然一凝。
那是一份关于去年宫中一批灯具更换的档案。记录显示,因一批宫灯老旧,特命营造司下属的工匠坊负责修缮更新。这本是寻常记录,但特别之处在于,后面附了一份简短的人员派工单,上面有一个被朱笔圈阅后又淡淡划掉的名字——李四福。旁边还有一行极小极潦草的批注:“手拙,打碎琉璃盏,罚俸,暂调杂役房听用。”
李四福!这个名字,与冯静昨日悄悄递来的消息里,那个最近行为异常、似乎手头阔绰了些的小太监的名字,一模一样!而批注也提到了“杂役房”!杂役房的太监,是最常被各宫临时抽调去干跑腿杂活的!
林夙的心跳微微加速。他强压下激动,仔细将这份记录前后又翻看了一遍,确认再无更多信息后,默默将这一页的要点记在心中。线索虽然细微,却终于不再是毫无头绪。这个李四福,即便不是下毒之人,也必然是关键的一环。
就在他准备继续深挖这个“李四福”的更多信息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声,夹杂着马蹄践踏青石的清脆声响和男子嚣张的呼喝声,瞬间打破了东宫一贯的沉寂!
林夙眉头一蹙,立刻放下手中卷册,悄步走到窗边,透过窗棂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东宫正门前的空地上,几匹高头大马正肆无忌惮地扬蹄嘶鸣。为首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上,端坐着一身锦袍的二皇子萧景宏。他今日未着皇子正式冠服,只穿了一身猎装般的劲装,更显得身姿挺拔,眉眼间的倨傲和凌厉也越发不加掩饰。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骑马的随从,皆是膀大腰圆、神色骄横的护卫,其中一人,林夙依稀记得昨夜曾远远见过,似乎是二皇子母家周府的府兵头目,姓吴。
萧景琰显然是被门口的动静惊动,此刻正站在东宫门前的台阶上,一身素色常服,与萧景宏的金绣猎装形成鲜明对比。他面色平静,但负在身后的手,却微微握紧。赵怀安带着几名东宫侍卫,挡在景琰身前,神色警惕,与二皇子的随从形成了对峙之势,只是人数和气势上,明显落了下风。
“二皇弟今日怎有闲暇来我东宫?”景琰的声音响起,温和依旧,听不出丝毫火气,仿佛只是寻常兄弟问候。
萧景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用马鞭随意指了指宫门:“闲来无事,驯驯新得的这匹烈马‘乌骓’,路过东宫,见这门前场地开阔,便来跑两圈。怎么,太子殿下不会连这点地方都吝于借给为弟吧?
此言可谓极度无礼!东宫门前乃储君仪仗所在,象征国本尊严,岂是跑马嬉戏之地?这分明是**裸的羞辱,试探景琰的底线,更是做给宫中所有势力看——他萧景宏根本未将这位太子放在眼里。
景琰的眼睫微垂,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语气依旧平淡:“皇弟说笑了。东宫门前非跑马之地,若皇弟兄欲驯马,南苑猎场或西苑马场更为适宜。”
“哦?是吗?”萧景宏故作恍然大悟,随即笑容更盛,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为弟还以为,太子殿下性情宽和,不会计较这些虚礼呢。毕竟……”他拉长了语调,目光扫过略显冷清的东宫门庭,“您这儿平日里也甚是冷清,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为弟的宝马添些生气。”
他身后的随从们发出一阵压抑的嗤笑声。
台阶下的赵怀安脸色铁青,手已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却被景琰一个细微的眼神制止。
林夙在窗内看得分明,心中一股无名火起。这二皇子嚣张跋扈,欺人太甚!但他更清楚,此刻太子绝不能动怒,一旦冲突起来,无论道理在谁一边,吃亏的必然是势单力薄的东宫。他目光飞快地扫过二皇子及其随从,尤其记住了那个姓吴的护卫头领嚣张的嘴脸和其腰间独特的弯刀刀鞘样式。
就在这时,萧景宏似乎觉得言语羞辱还不够,忽然一抖缰绳,催动胯下乌骓马,竟朝着东宫门前的汉白玉台阶直冲了过来!
“殿下小心!”赵怀安惊呼一声,抢步上前挡在景琰身前。
那马匹来势极猛,马蹄铁敲击在青石板上,溅起点点火星,眼看就要撞上台阶!若是撞实,不仅赵怀安可能受伤,站在后面的太子也极可能被惊马冲撞!
千钧一发之际!
景琰脸色微白,却并未后退。而窗内的林夙,瞳孔骤缩,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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