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萧景哲兼领户部侍郎的旨意,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至朝堂的每个角落。这意味着,原本由太子萧景琰主导的、对高永案涉及钱粮部分的追查,以及后续的漕运整顿,不可避免地要与这位新任的户部侍郎产生交集。
萧景哲上任伊始,便展现出了与他平日温文形象不符的雷厉风行。他并未直接干预高永案的审讯,而是以清查户部积年亏空、整顿漕运税收为由,调阅了大量与漕运相关的账册文书,其范围甚至比林夙之前以东宫名义调阅的更为广泛。动作之快,范围之广,令人侧目。
东宫书房内,气氛略显凝滞。
“殿下,三殿下此举,名为整顿,实为插手。”林夙将一份刚收到的消息呈上,“我们安排在漕运衙门的人回报,三殿下的人正在逐一盘问与胡悍有过接触的官吏,询问的重点,并非胡悍可能的罪行,而是……他是否与东宫有过什么‘不必要’的往来。”
景琰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他这是想倒打一耙,将水搅浑。即便查不到什么,也能制造出孤与漕运不清不楚的舆论,至少,可以干扰我们的调查。”
“而且,他打着清查亏空的旗号,我们若强行阻止,反倒显得东宫心虚,阻碍朝廷正事。”林夙补充道,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忧色,“我们派往胡悍老家的人,尚未有确切消息传回。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景琰默然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他知道,萧景哲这一手,既是反击,也是试探,更是利用父皇的平衡之心,光明正大地介入核心利益领域。他不能硬碰硬,必须找到更巧妙的方式应对。
就在这时,御前又传来消息,皇帝召太子与三皇子一同入宫议事。
景琰与林夙对视一眼,都明白,真正的较量,已经从暗处转向了明面。
御书房内,药味似乎比前几日更浓了些。皇帝萧彻的精神看起来略有好转,但眼底的浑浊与多疑并未减少。他看着并肩而立,一个沉静一个恭谨的两个儿子,缓缓开口。
“景哲近日在户部,很是勤勉。清查亏空,整顿税务,这些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能主动揽起来,很好。”皇帝先肯定了萧景哲,随即目光转向景琰,“太子,高永的案子,要尽快有个了结。牵连过广,朝局动荡,非社稷之福。”
“儿臣明白,正在加紧办理。”景琰垂首应道。
萧景哲适时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儿臣近日查阅户部及漕运文书,发现去岁京畿春旱,虽得朝廷赈济,灾情缓解,但民间元气未复,尤以受灾最重的几个州县为甚。太子兄长此前赈灾,万民称颂,然灾后安抚、恢复生产亦是重中之重。儿臣斗胆建言,或可派遣一位皇子,代天巡狩,亲赴灾区,抚慰民心,督导地方恢复农耕,核查赈灾钱粮是否落到实处。此举,既可彰显天家恩德,使百姓感念父皇仁政,亦可查漏补缺,确保朝廷恩泽遍及黎庶。”
他语气诚恳,面色坦然,完全是一副为国为民、为君分忧的姿态。
景琰心中冷笑。代天巡狩?说得冠冕堂皇。灾区是他之前赈济的地方,民心基础最好。萧景哲此时提出要前去“抚慰”,分明是想摘桃子,分薄他的功劳,甚至借机在灾区安插自己的人手,扭转舆论。而且,以巡狩为名,自然要调动当地官员、核查账目,这又与他正在暗中调查的漕运线路可能产生重叠,给了他名正言顺干预的理由。
皇帝闻言,沉吟起来,浑浊的目光在两个儿子之间来回扫视。他显然听懂了萧景哲的弦外之音,也明白这背后的制衡之意。对于他而言,太子的声望需要肯定,但不能一家独大;三皇子需要机会,但不能过度打压。
“嗯……景哲此言,老成谋国。”皇帝缓缓颔首,“灾后抚慰,确是必要。太子,你以为如何?”
景琰知道,此刻若直接反对,只会显得自己心胸狭窄,恋栈权位。他必须顺势而为,甚至……将计就计。
他抬起头,神色平静无波:“父皇,三弟所言极是。灾后安抚,关乎民生社稷,儿臣亦觉十分必要。只是,灾区初定,事务繁杂,非熟悉当地情况、且有威望者不能胜任。三弟心细如发,精于庶务,自是上佳人选。儿臣恳请父皇,允准三弟所奏,代天巡狩,安抚灾民。儿臣愿将此前赈灾一应卷宗、与地方官员往来文书,悉数移交三弟参考,助其尽快熟悉情况,以不负父皇所托。”
他这番话,不仅爽快同意,还主动提出交接资料,显得坦荡无私,以国事为重。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探究。他看向景琰,似乎在判断这番话有几分真心。“太子能如此顾全大局,朕心甚慰。”他顿了顿,做出了决定,“既然如此,景哲,朕便命你为钦差,代朕巡狩京畿受灾州县,抚慰百姓,核查赈济,督导春耕。一应事宜,你可与太子府交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