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故事1 第8章 身后镜8

钢筋尖端刺破照片的触感，并非扎入纸张，更像是捅穿了一层坚韧而冰冷的胶质薄膜。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噗”声之后，时间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扑向陈默的无头红裙躯体，僵在了半空中，离他的脸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脖颈处那黑暗的漩涡停止了旋转。从黑暗中显形的无数无头身影，定格在了迈步或抓挠的姿态。天花板的刮擦声、门后的撞击声、那怨毒女声的尖叫……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连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和腐朽味，也仿佛被冻结了。

陈默保持着刺出钢筋的姿势，剧烈喘息，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死寂中发出“嗒”的一声轻响，显得异常清晰。

他手中的照片，发生了变化。

被钢筋刺中的、原本被红笔涂抹掉的脖颈位置，没有破裂，反而像滴入清水的墨团，那刺眼的红色开始迅速晕开、变淡、消散！照片上女子温婉的容颜完整地显现出来，她站在树下，眉眼清晰，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

几乎同时，陈默按在照片上的那撮暗红色干枯头发，仿佛被点燃的引信，从末端开始，无声无息地化作细小的、暗红色的火星，迅速蔓延，眨眼间便燃烧殆尽，只剩下一小撮灰烬，从陈默指缝间飘落。

“不——！！！”

一声凄厉到极致、蕴含了无尽痛苦与不甘的尖啸，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从陈默的脑海深处炸开！这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女声或童声，而是两种声音扭曲融合的产物，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静止被打破了。

但打破的方式，并非攻击的继续。

扑到陈默面前的无头红裙躯体，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在半空中就开始解体！鲜红的裙子如同被烧灼的纸片，迅速变得焦黑、破碎，连同下面那具小小的躯体，一起化作漫天飞舞的黑色灰烬。

楼道前后那些逼近的无头身影，在同一时间发出无声的嘶吼，身体变得透明、扭曲，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迅速淡化、消失。

两侧防盗门上密密麻麻的湿手印开始消退，那些挤出缝隙的手指像融化的蜡一样缩了回去。天花板的刮擦声变成了低沉的、远去的呜咽，最终归于沉寂。

整个扭曲、循环的楼道空间，开始剧烈地震动、崩塌！

水泥墙壁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大块大块的墙皮和霉斑剥落，露出后面更加深邃的黑暗。脚下的地面起伏不定，仿佛随时会塌陷。

陈默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他看到，前方无尽的黑暗开始退潮，露出了熟悉的楼道景象——电梯门，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邻居家门口的脚垫……

现实正在回归！

但那股毁灭性的怨念并未完全消散。在空间彻底崩溃的前一刻，那个融合的、充满极致怨恨的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如同最后的诅咒：

“你……毁了一切……”

“妈妈……和我……不会放过你……”

“我们会……回来……”

“下一个……轮回……”

声音渐渐微弱，最终被空间崩塌的轰鸣淹没。

轰隆隆——！

陈默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抛起，又重重摔落。刺眼的光线取代了黑暗，新鲜（尽管混杂着灰尘）的空气涌入肺叶。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耳边是小区里隐约传来的汽车声、鸟叫声，还有……近在咫尺的、焦急的人声。

“喂！你没事吧？怎么回事？刚才那声巨响是什么？”

陈默艰难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正趴在14楼自家的楼道里。邻居家的男主人穿着睡衣，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旁边还站着几个被惊醒的住户。邻居家被砸碎的阳台推拉门洞开着，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我……我……”陈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连贯的声音，只能虚弱地指了指自家房门。

邻居帮他打开了门（门锁完好无损），将他扶了进去。客厅里一片狼藉，穿衣镜碎裂，地上有零星的血迹和玻璃渣，显示着昨晚并非全然是梦。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来了。陈默语无伦次，只说自己可能遇到了入室盗窃，惊慌之下从阳台爬到了邻居家，弄坏了东西。他的样子太过惨烈——浑身是伤，精神濒临崩溃，加上邻居的证词和屋内的混乱，这个解释虽然牵强，但也暂时被接受了。他被送往医院检查。

身体大多是皮外伤和过度惊吓导致的虚脱。但心理医生诊断他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急性焦虑症，建议长期治疗和休息。

一个月后。

陈默搬离了那栋公寓楼，在城市的另一端租了个小房子。他辞掉了工作，几乎足不出户。夜晚必须开着所有的灯才能入睡，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让他惊跳起来。他不敢照镜子，不敢乘坐电梯，尤其是害怕听到小孩子哼唱儿歌。

那场经历像一道深刻的伤疤，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他试图告诉自己那一切都是极度疲劳下的幻觉，但脚踝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指印，以及内心深处对“下一个轮回”诅咒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是真实的。

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神总是带着一丝难以消散的惊悸。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某种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他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永远活在那片粘稠黑暗和走调儿歌可能再次响起的阴影之下。

他时常会做同一个梦：梦里，他站在一条无尽的楼道中，手里拿着一个生锈的铁皮糖果盒。盒盖微微开启一条缝，里面传出细弱的、仿佛来自遥远地方的哼唱声。

然后，他会猛然惊醒，浑身冷汗，在黎明前的死寂中，睁大眼睛直到天亮。

因为他不确定，那哼唱声，是来自梦里，还是即将从现实的某个角落……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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