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故事1 第10章 忏悔墙10

那只眼睛。

悬在浓稠的黑暗里，巨大，非人。浑浊黄色的眼白上粗大的血丝像活虫般蠕动，中央的瞳孔是纯粹的、连光线都能吞噬的虚无深渊。

它只是存在着。

就让时间凝固，让墙壁的战栗冻结，让林薇指尖的血珠悬停半空。

一种超越理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我，抽空了所有力气，连呼吸的本能都被剥夺。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只倒映着微弱烛光、却本身毫无生命的眼睛。

它的瞳孔，极其轻微地收缩了一下。

聚焦。

落在我身上。

冰冷。粘腻。像无形的触手爬过皮肤，探进衣领，缠绕脖颈，缓缓收紧。

不是审视。是衡量。是评估。

像屠夫看着待宰的牲畜。

墙面上，所有沸腾的血色和扭曲的字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斑驳剥落的灰白，死寂得可怕。它们也在恐惧，躲藏了起来。

林薇悬停的手，缓缓放下了。她转过身，彻底面对那只眼睛，低着头，像一个等待指令的、毫无生气的傀儡。那双血潭般的眼睛此刻也失去了所有诡异的光泽，只剩下空洞。

碎玻璃从我骤然脱力的手中滑落，“啪”一声轻响，落在积灰的地面。

手腕上那无形的钳制消失了。

但我动不了。

被那只眼睛钉死在原地。

然后，一个声音，直接在我意识的最深处响起。不是通过耳朵，更像是我的头骨在共振发声。

它干涩，沙哑，像是无数砂纸在摩擦，又夹杂着某种湿漉漉的、黏液搅动的汩汩声。

【意……外……】

声音停顿，仿佛在品味这个词，品味着伴随这个词从我脑中闪过的、推搡玩闹、失手撞倒的画面。

【……无……趣……】

冰冷的失望。

紧接着，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某种滑腻的、引导般的意味。

【……但……恨……意……？】

赵强那张带着猥琐笑意的脸，他那些低俗的揣测，他可能存在的、更过分的窥探……林薇掌心中碎玻璃带来的记忆碎片——黑暗、窒息、抓挠的绝望……

【……滋……养……更……好……】

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它不要意外，不要仓惶的掩盖。它要更黑暗、更浓郁的东西。它要恨，要恶意，要冷血的算计。那才是它真正的食粮。

它在诱导我，诱导我承认那被篡改的“真相”，承认那冰冷的杀意。

墙上那片刚刚恢复灰白的地方，再次开始微微起伏，像水面下的东西即将浮起。这一次，不再是循环的画面，而是……一扇门的轮廓。一扇熟悉的、深色的寝室门。门牌号模糊，但门板中央，一个暗红色的、正在滴淌的手印，缓缓浮现。

标记。

它连这个都知道。它无处不在。

那扇血门在墙上扭曲着，仿佛在邀请我推开，走进它为我编织的、更深的罪孽叙事里。

【……说……】

那声音催促，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挤压着我的意识。

【……你……恨……】

【……你……故……意……】

巨大的力量攫住我的喉咙，逼迫我开口，承认那不属于我的罪。

牙齿疯狂地磕碰，我拼命摇头，试图抵抗那直接作用于精神的碾压。

就在我的意志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

那只巨大眼睛的瞳孔，突然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再是看我，也不是看林薇。

它看向了那面墙的更深处，看向了某一片什么痕迹都没有的、格外斑驳的区域。

它的情绪……变了。

那是一种极致的、几乎要沸腾的……

饥饿。

纯粹的、不加掩饰的、等了很久很久的饥饿。

连笼罩房间的冰冷恶意都为之震颤。

林薇猛地抬起头，那双血潭般的眼睛再次浮现出扭曲的恐惧，甚至比之前更甚。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墙上，那片被注视的斑驳区域，没有任何血字浮现。

却有什么别的东西，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渗透了出来。

不是血。

是一种更深的、接近绝对的……黑。

像墨滴入清水，但那黑色更加粘稠，更加沉重，带着一种……绝望的死寂。

那片黑色慢慢晕开，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像是一个……蜷缩着的人形。

很小。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包裹、压缩。

看到那片黑色和人形的瞬间，那只巨大的眼睛瞳孔缩成了针尖！

难以言喻的渴望和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它等待这个。

它一直等待的，是这个！

林薇发出了一声极其尖锐的、不似人声的抽泣，猛地扑向那面墙，用她那双烂熟的手，疯狂地去遮挡、去涂抹那片渗出的黑色人形，像是要把它塞回墙壁深处！

“不……不……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她语无伦次地嘶哑尖叫，血和墙灰混在一起，糊满了那片区域，却根本无法阻止那黑色的渗出，反而让那蜷缩的轮廓在混乱的涂抹中，变得更加清晰了一点。

那只眼睛满意地……眯了一下。

仿佛在欣赏这徒劳的挣扎和最终极的贡品。

它不再看我。

所有的压力瞬间从我身上撤离。

但我比之前任何一刻都更寒冷。

我明白了。

我只是开胃菜。

甚至林薇，也只是……园丁。负责培育、引诱出它真正渴望的、最深最黑暗的罪孽。

而现在，正菜……

要来了。

那黑色的、蜷缩的人形，在墙上，又清晰了一分。

仿佛随时会……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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