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做?”
当零问出这句话时,他感觉自己灵魂的一部分,被永远地留在了那间小小的避难所里,和那个名为艾瑞斯的数据幽灵,一同被埋葬在了时间的尘埃之下。
他做出了选择。一个暴君嗤之以鼻,灰鸦忧心忡忡,而他自己也无法预知后果的选择。
【你选择了一条最愚蠢、最浪费、最符合你这残次品人格的道路。】暴君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不再是咆哮,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在宣读尸检报告的平静,【你亲手放弃了成为神的机会,却选择去当一个……清洁工。】
零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工作台的屏幕上,艾瑞斯的声音正在将数据流转化成可视的路径。
“……路径……已……生成……”艾瑞斯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这……不是……一张……地理……地图……而……是……一张……‘感知’……地图……”
屏幕上出现的,并非传统的等高线或通道示意图,而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其中点缀着无数或明或暗、不断流动变化的光斑和光带。
“母体……的……感知……像……一张……网……”艾瑞斯艰难地解释着,“这些……光斑……是……它的……‘眼睛’……是……高密度……精神……能量……的……节点……你们……要……走的……是……网与网……之间的……缝隙……是……那些……永恒的……黑暗……”
“你的能量不多了。”灰鸦忽然开口,她的目光锁定着那个小小的扬声器。
“……是……的……”艾瑞斯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解脱般的笑意,“我……的……备用……电源……已经……燃烧了……三十七年……能……等到……零……已经……是……奇迹……了……接下来……的……路……我……只能……为你们……照亮……这一程……”
数据传输的进度条,在屏幕上缓慢而坚定地走到了尽头。一张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感知地图”被完整下载到了灰鸦的战术终端上。做完这一切,屏幕上的光芒,连同那个扬声器里最后的电流声,一同“滋”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艾瑞斯·索恩博士,这个背负着罪孽与悔恨的幽灵,在完成了她最后的托付后,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安息。
避难所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走吧。”灰鸦收起终端,她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一如既往地简短、有力。仿佛刚才那段足以颠覆世界观的对话,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战前简报。
零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片黑暗的屏幕,仿佛要将那个孤独的灵魂刻在心里。他转身,跟上了灰鸦的脚步。
两人推开沉重的气密门,重新踏入了那片诡异的、充满了水晶簇和石化尸体的巨大平台。外面的精神风暴,似乎真的因为艾瑞斯的屏蔽而减弱了许多,不再是那种铺天盖地的怒涛,而更像是潮水退去后,残留下的、危险的暗流。
“这边。”灰鸦对照着终端上的地图,指向平台边缘一处毫不起眼的、被巨大水晶遮蔽的岩壁裂缝。“根据艾瑞斯的说法,穿过这里,我们就正式进入巢穴的中层区域。那里是母体最活跃的血肉延伸地带,也是它……最早熟的‘孩子们’的家园。”
家园。这个词用得真是……讽刺。
裂缝狭窄而潮湿,仅容一人通过。灰鸦走在前面,用战术手电扫清道路,零紧随其后,匕首反握在手中,感官提升到极致。
越往里走,空气就变得越发粘稠。那股混杂着泥土、臭氧和腐烂果实的甜腥味,也愈发浓郁。墙壁上不再是干燥的岩石,而是开始渗出一种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粘液,摸上去温热而富有弹性,仿佛他们正穿行在某个巨兽的食道里。
大约行进了十几分钟,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
当零从裂缝中挤出身子,站稳脚跟的那一刻,他彻底愣住了。他眼前的景象,让他一瞬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了脑中暴君的低语。
他们站在一处悬空的、由某种半透明菌类构成的巨大平台上。头顶,不再是冰冷的岩层,而是一片广袤得望不到边际的、如同星空般的穹顶。无数散发着各色光芒的菌类和苔藓附着其上,光线柔和地洒落,将整个巨大的地下空洞照得亮如白昼。
一条同样由发光菌类构成的地下河,在他们脚下数百米的深处静静流淌,河水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银色。无数奇异的、从未见过的植物沿着河岸生长,它们的叶片像水晶一样剔透,花朵则如同燃烧的火焰。
这里不像是一个怪物的巢穴,反而像是一个……神话里的精灵国度。一个美到令人窒息的、失落的地下世界。
然而,这份美丽,很快就被另一种景象彻底打破。
“别动,别出声。”灰鸦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一把将零拉到一丛巨大的、伞盖如同珊瑚的蘑菇后面,蹲下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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