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
在永恒面前,五分钟有多长?
对于张铁拳来说,这五分钟,比他前半生经历的所有战争加起来,都要漫长。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被那道从天而降的光柱拉扯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他死死地盯着洞穴中央那团幽蓝色的光球,那颗代表着零的、正在对抗整个世界恶意的心脏。他能感觉到,那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不稳定,每一次闪烁,都像是一次濒死的痉挛。
他身后的战士们,那些刚刚从血与火中爬出来的幸存者,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恐惧依旧存在,但已经沉淀到了骨髓里,被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情感所取代——敬畏。他们仰望着那道在毁灭光柱下摇摇欲坠的屏障,就像远古的先民,仰望着那位为他们盗来火种、却要被神明用秃鹫啄食肝脏的普罗米修斯。
他们不再祈祷了。因为他们发现,他们信仰的,就在他们眼前。
“四分钟。”
零的声音,在每个人的意识里响起,带着明显的疲惫和裂痕。构成屏障的幽蓝色能量,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缝。那道白色的光柱,每一次脉动,都让裂缝扩大一分。零正在输,以一种无可挽回的、悲壮的方式。
灰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每一次收缩都带来窒息般的疼痛。她不明白那些复杂的规则和代码,她只知道,她眼前的光,正在熄灭。那个她发誓要守护的男人,正在离她而去,去一个她永远无法触及的战场。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寂灭】冰冷的枪身。她憎恨这种无力感。她可以面对千军万马,可以狙杀万米之外的将军,但她却无法为这场正在决定世界命运的战争,再多开一枪。
“零……”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回来……”
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那团光球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却不再是对着所有人,而是单独在张铁拳和灰鸦的脑海中回响。
“老张,我要开始了。在我完成‘跃迁’之后,圣域的坐标将会在主数据库中被定义为‘逻辑黑洞’,监察者在重启索敌协议前,无法再定位这里。你们……有时间了。”
“灰鸦,”那声音变得无比柔和,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眷恋,“别怕。我不是去赴死,我是去……关掉那个该死的服务器。等我回来……我们回家。”
“三分钟!”
屏障上的裂痕,已经密布如织。外界那纯粹的“抹除”规则,开始渗透进来。洞穴边缘的一些岩石,开始无声无息地分解、消失,化为最基础的数据流。
零没有再犹豫。他将自己意识的核心,与那些沉睡中的孩子们的灵魂丝线,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孩子们,把你们的梦,借给我。”
那二十七道彩虹般的丝线,瞬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孩子们的梦境,那些最纯粹、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会飞的鱼,用做的云,长着翅膀的乌龟——这些在监察者的逻辑里被定义为“无意义冗余”的数据,此刻却化为了最锋利的武器。
“跃迁协议启动……正在构建‘非逻辑’航道……”
零的意识光球,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钢铁,开始被拉长、扭曲。他将自己的存在,与那些孩子们的梦境,强行编织在一起,构建一个监察者无法理解、无法追踪的……“童话”。
“两分钟!”
屏障,轰然破碎!
毁灭性的光柱,长驱直入!
“零!”灰鸦失声尖叫。
但就在光柱即将吞噬整个山谷的瞬间,零的意识光球,也完成了它最终的蜕变。它不再是一个球体,而是化作了一只……由星光和数据构成的、绚烂到无法形容的……蝴蝶。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
那只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世界,在所有幸存者的眼中,变成了一幅静止的油画。那道毁灭光柱,凝固在半空中,像一根巨大的、白色的冰锥。战士们脸上的惊恐,灰尘飞扬的轨迹,所有的一切,都停滞了。
唯一的“动”,就是那只蝴蝶。
它优雅地、从容地,穿过了那道静止的光柱,仿佛那足以抹除一切的规则对它毫无意义。它飞向天空,飞向那道黑色的裂痕,在即将消失在众人视野中的最后一刻,它回过头,深深地“看”了灰鸦一眼。
随后,它没入了那片代表着世界底层代码的……虚空之中。
随着蝴蝶的消失,静止的世界,恢复了流动。
但那道毁灭光柱,却像是失去了目标的导弹,在空中剧烈地摇摆、扭曲了数秒之后,骤然熄灭。天空中的那轮白色太阳,也随之黯淡、消失。
那道黑色的裂痕,缓缓地闭合。
天空,又恢复了废土应有的、那灰蒙蒙的、令人绝望的颜色。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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