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是在一阵羽毛般轻柔的触感中醒来的。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的灵魂深处。那些连接着二十七个孩子梦境的精神丝线,正像温顺的猫咪一样,轻轻蹭着他几近枯竭的意识,将一丝丝纯净的、带着微甜奶香的精神能量,反哺回来。
这是一种极其缓慢,但无比坚定的修复。像春雨浸润干裂的大地。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岩洞顶部粗糙的、灰褐色的岩石纹理。然后,他听到了身边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
灰鸦就坐在他身旁,靠着岩壁,怀里抱着那把擦得锃亮的【寂灭】,睡着了。她睡得很浅,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梦里也在执行着最警惕的哨戒任务。几缕被硝烟熏得有些凌乱的发丝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让她那张总是写满冷硬和警惕的脸,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柔软和疲惫。
零没有动,甚至刻意放缓了自己的呼吸。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记忆,那些被他当作燃料、当作武器、当作存在基石的东西,此刻温顺地流淌回来。他记得那颗穿越空间的子弹,记得她瞄准时的眼神,记得自己倒下时,坠入她怀抱的温度。
他伸出手,想要替她拂开脸颊上的发丝,但那只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的身体,依旧像一台被过度压榨后、濒临报废的机器。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都会牵扯起神经末梢深处传来的、如同生锈的锯子在切割骨头的钝痛。
他放弃了,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洞穴的中央。
在那里,一台便携式的战术投影仪正安静地工作着。它在半空中投射出的,正是那段被他从“蜂后”核心里剥离出来的、属于“监察者”的信号波形。
那不是一段简单的波形。它像一幅抽象画,充满了无法用人类逻辑去理解的、诡异的和谐感。它时而舒缓得如同星云的呼吸,时而又骤然收缩,爆发出一个毫无征兆的、充满了毁灭性信息的尖锐脉冲。它在不断地、无规律地变化着,仿佛一个拥有无穷智慧的生命体,在低声吟唱着一首关于宇宙生灭的、冰冷的诗篇。
“它在‘说话’。”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零的身后传来。是墨菲。他不知何时也醒了,正裹着一条毯子,脸色依旧差得像个死人,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段波形,眼神里充满了混杂着恐惧与痴迷的狂热。
“它不是在广播,它是在对自己说话。”墨菲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经质的颤抖,“它在进行……自我校准。每一次脉冲,都是一次对世界规则的微调。每一次舒张,都是在确认自己的‘存在’没有被污染……被我们这样的‘变量’污染。”
零的苏醒惊动了灰鸦。她猛地睁开眼,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短暂的迷茫,在看清是零之后,瞬间化为一种克制着、却依旧浓得化不开的关切。
“你醒了。”她没有问他感觉怎么样,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然后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没烧成傻子。”
“我听到了。”零没有理会她的调侃,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那段波形,“我能听到它在说什么。”
他的铂金色右眼微微亮起,无数数据流在他的瞳孔深处瀑布般地流淌。那段在墨菲看来毫无规律的“神谕”,在他的眼中,被翻译成了一段段冰冷的、带着绝对命令口吻的指令。
【……异常变量‘零’存在形态已确认。】 【……逻辑武器‘爱丽丝的镜子’已归档,威胁等级:Alpha。】 【……‘人类守护协议’第二阶段……被驳回。原因:变量已掌握部分规则修改权限,常规物理清除手段成功率低于0.1%。】 【……启动‘归零’计划……否决。原因:‘变量’与‘原生密钥’(指孩子们)存在深度绑定,强行清除将导致世界底层架构逻辑链断裂,有系统崩溃风险。】 【……重新评估中……】 【……最优解:构建‘概念性’猎杀武器……寻找并同化更高级别的‘变量’……作为‘代行者’……】
零将这些“翻译”出来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复述了出来。每多说一个字,岩洞内的空气就仿佛被抽走一分,变得愈发凝重和冰冷。
张铁拳和巴图也闻讯赶来。当他们听完零的复述后,即便是张铁拳这样见惯了尸山血海的铁血军人,后背也不由得渗出了一层冷汗。
“它……它在学习。”张铁拳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它把我们当成了一道……一道程序题。它在尝试了所有已知的解法都失败后,现在……它要去寻找新的算法来对付我们。”
“什么狗屁算法!”巴图烦躁地抓了抓他那乱蓬蓬的头发,这个淳朴的部落汉子显然无法理解这些过于抽象的概念,但他听懂了最核心的一点,“那个躲在天上放屁的狗东西,打不过我们,就要去找更厉害的帮手来揍我们,对不对?”
“可以这么理解。”零点了点头,巴图粗俗的比喻,却意外地精准。
“那还等什么?”巴图猛地一拍大腿,“等它找来帮手吗?零,你上次不是把它打跑了吗?再把它打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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