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的寒意顺着掌心渗入血脉,龙吟风不动,只将那一缕黑气缠在腕间,任它游走。他没驱,也没怕,只是盯着它,像盯住一个老对手。
真气行至膻中穴时,骤然卡住。
仿佛整条经络被冻住,内息凝滞,血流都慢了半分。他咬牙,强行引导残力上冲玉枕关,可刚一发力,右臂黑气猛地一颤,顺着筋络往上爬了寸许,钻进肩头。一阵刺麻直窜脑后,眼前光影闪动——
尸山血海铺开,战旗倒插泥中,一名披甲将士背对着他跪在阵前,头颅垂落,盔缨染血。那是他三年前失守北谷时战死的副将。耳边传来断续哭声,稚嫩女童的声音:“爹爹不走,爹爹等哥哥回来……”
他知道是假的。
可那声音太像了。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喊“阿风别怕”的语调。
他闭眼,额头冷汗滚落,鼻腔一热,血滴在石台上,溅成碎点。他没有停,继续催动功法,哪怕经脉如裂。一丝热流自丹田升起,勉强绕过膻中阻塞处,流转半周天。心法续上了,但速度慢得如同枯井抽水。
头顶传来震动。
三下轻颤,间隔均匀——是铜盘信号。诸葛雄在提醒:西岭地动加剧,敌踪距主营不足两里。
他睁眼,瞳孔收缩。掌心那缕黑气竟微微跳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忽然意识到,这东西不是凭空而来。它从地底渗出,随自己入洞而蔓延,此刻又因外界震动产生反应。
它在听。
他在台前盘坐更久,尝试放慢呼吸,让心跳与地脉同频。片刻后,黑气果然安静下来,不再躁动。但他不敢松劲,依旧以剑意锁住其根,防止反噬。
幻象再度浮现。
这次是师尊站在练武场中央,手持铁尺,指着他说:“你天生暴烈,不懂收敛,此生难成大器。”话音未落,画面突转,诸葛雄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支箭,墨风跪在一旁嘶吼,而他自己站在远处,剑未出鞘。
他猛地咬破舌尖。
血腥味炸开瞬间,神志回笼。他抬手抹去嘴角血痕,在石台阵纹残迹上划出一道短横,又补两竖,成“止”字印诀。血线流入刻痕,微光一闪,心神震荡稍缓。
三息清明。
他立刻收功,退至第一重心法,稳守根基。不能贪进,此刻强行突破,只会被心魔吞没。
石台冰冷,他的身体已开始发抖。失血、耗神、寒气侵蚀,三重压迫下,意识像风中残火。但他仍睁着眼,盯着那缕攀至肘部的黑气,不放。
他知道,这是考验。
要么被它拖下去,要么踩着它往上爬。
洞口外,风卷沙石拍打崖壁。
诸葛雄立于引灵阵前,手中玉符光色忽明忽暗。他盯着铜盘指针,纹丝不动。墨风快步走来,铠甲沾尘,眉宇紧锁。
“西岭断崖出现塌陷,地听瓮接收到密集爬行声,频率紊乱。”墨风低声道,“要不要启动陷马坑?”
诸葛雄摇头:“再等等。”
“龙少帅气息乱了三次,刚才几乎断脉。”墨风握紧枪杆,“若再这样下去,不出半日就会神溃。他让我们‘失控才断灵’,可现在谁又能分清什么是控、什么失控?”
“我能。”诸葛雄声音沉稳,“他还在抵抗。只要还在抗,就不是失控。”
他抬头望向洞口黑雾,目光未移:“他把自己关进去,不是为了死在里面。”
墨风沉默片刻,终是点头:“我加派人手校准铜盘,另调弓手布防断崖两侧。”
“去吧。”诸葛雄伸手按住他肩,“记住,无论里面传出什么动静,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洞口一步。”
墨风转身离去。
诸葛雄独自伫立,手指轻抚玉符边缘。他知道里面有多难熬。百年前有人进去,出来时疯癫狂笑,说听见了地底万人齐哭。如今龙吟风面对的不只是死气,还有那股不知来历的黑气侵蚀。
但他更知道,那人不会轻易认输。
洞底,时间早已模糊。
龙吟风已不知坐了多久。四肢僵硬,唇色发青,唯有双眼仍睁着。黑气停在肘弯,不再上行,也不退散,像在等待什么。
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颤抖,在石台边缘轻轻叩击。
一下,两下,三下。
节奏缓慢,却与心跳渐渐同步。他不是在试探,而是在回应。
刚才那一瞬,他察觉到了异样——当地底活物逼近西岭时,黑气跳动的同时,石台深处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震颤,不同于地脉流动,也不似岩石挤压。那是一种……规律性的搏动,像是某种存在在呼吸。
他不信巧合。
于是他试着用指节敲出相同频率。
起初毫无反应。他坚持,一遍遍重复。直到第七次,那搏动忽然变了。
不再是单一节奏,而是回了一段更复杂的律动,三长两短,再三短一长,宛如暗号。
他心头一震。
这不是自然现象。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回应他。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再次敲击,这次加快节奏,模仿黑气跳动的频率。片刻后,石台底部竟传出一声闷响,像是锁扣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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