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到后半夜才歇,清晨的空气里裹着潮湿的霉味。苏衍醒时,苏晓还蜷在床上睡着,左胳膊的石膏露在被子外面,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光。他轻手轻脚地摸下床,把昨晚剩下的半个包子热在煤炉上,自己啃了块硬邦邦的馒头,推着三轮车往废品站去。
废品站在老城区的边缘,挨着一条臭水沟,老远就能闻到塑料和废金属混合的刺鼻气味。老板姓王,是个秃了顶的中年男人,总爱把“序列者”挂在嘴边——据说他远房表哥是序列1800,能让手指变长两厘米,这成了他在废品站里作威作福的资本。
苏衍到的时候,几个分拣工正蹲在墙角抽烟,看见他来,有人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衍子,你还敢来?”一个叫老周的大叔压低声音,“王秃子昨天还说,谁再提工资的事,就把谁赶出去。”
苏衍攥了攥车把,指节泛白。他来废品站快一年,每月工资三千二,王秃子以“资金周转不开”为由,欠了他三个月,算下来快一万块。这笔钱是苏晓的康复费,也是换学校的本钱,他不能要不到。
“我得要工资。”苏衍丢下这句话,径直往王秃子的办公室走。
办公室是用铁皮搭的小隔间,里面飘着劣质烟草的味道。王秃子正坐在破旧的皮椅上,对着手机屏幕嘿嘿笑,屏幕里是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背景是金碧辉煌的会所——苏衍认得那地方,叫“序列阁”,是专门给序列者开的娱乐场所,普通人连门都进不去。
“王老板。”苏衍站在门口,声音很沉。
王秃子抬头看见他,脸上的笑立刻收了,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出去,没看见我忙着呢?”
“我的工资。”苏衍没动,“三个月,九千六,你该给我了。”
“工资?”王秃子嗤笑一声,从抽屉里摸出烟盒,弹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苏衍,你怕不是脑子进水了?现在废品行情这么差,哪来的钱给你发工资?”
“行情差是你的事,我干了活,你就得给钱。”苏衍往前走了一步,铁皮地板发出“嘎吱”的响声,“晓晓还在医院等着钱康复,你不能拖。”
“苏晓?”王秃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苏衍,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就是你那个跛脚的妹妹?普通种就是普通种,摔一下就要花那么多钱,纯属浪费资源。”
苏衍的拳头猛地攥紧,指骨捏得发白。他最恨别人提苏晓的腿,那是苏晓心里的刺,也是他的痛。“你再说一遍。”
“我说错了?”王秃子站起身,走到苏衍面前,故意挺着肚子,“全球两万序列者,那才是人类的未来,你们这些普通种,活着就是凑数的。要不是看你干活还算勤快,我早把你赶走了,还敢跟我要工资?”
他伸手推了苏衍一把,苏衍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铁架子,上面的废零件“哗啦”掉了一地。
“怎么着?还想打我?”王秃子梗着脖子,脸上满是嚣张,“你动我一下试试?我表哥可是序列1800,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让你和你妹妹在这城里待不下去?”
“序列1800”这几个字,像一块石头砸在苏衍的心上。他知道王秃子没吹牛,序列者在普通人面前,确实有恃无恐。别说是序列1800,就算是张磊那样的序列1987,也能轻易把苏晓推下楼,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可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衍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废铁盒,攥在手里:“王老板,我不跟你争,把工资给我,我马上走,以后再也不来。”
“给你?”王秃子笑得更得意了,“行啊,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就给你三百块,怎么样?”
周围的分拣工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面露同情,却没人敢站出来帮苏衍说话。他们都是普通人,惹不起王秃子,更惹不起他那个“序列者表哥”。
苏衍看着王秃子那张油腻的脸,心里的火气往上涌,攥着铁盒的手微微发抖。他想起苏晓胳膊上的石膏,想起医院催缴单上的数字,想起昨晚苏晓说“哥,我不痛”时眼里的泪光。
他不能跪。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跑了进来,喘着粗气:“王老板,不好了!仓库那边……仓库塌了一角!”
王秃子脸色一变,骂了句脏话,转身就往外跑:“妈的,怎么回事?昨天刚修的!”
苏衍愣了一下,也跟着跑了出去。仓库是废品站堆放废金属的地方,用铁皮和钢管搭建,昨晚雨下得大,可能是被雨水泡软了地基。
跑到仓库门口时,苏衍看见仓库的西南角已经塌了一片,几根生锈的钢管歪歪扭扭地插在地上,上面还挂着几块破碎的铁皮。几个工人正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愣着干什么?赶紧搬东西!”王秃子吼道,“里面还有不少铜丝,淋坏了就不值钱了!”
工人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动——谁知道剩下的架子会不会也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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