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九清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微微抬手示意,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掌门、长老,齐聚中天。玄雷南侵,黑云压境,已迫近我天武域北境门墙!值此存亡之秋,我中域各派更当同心戮力,共御外侮!”开场白堂皇正大,定下“御敌”基调。
而接下来,各家掌门轮番发言。中天殿内的争论,如同一锅被持续添柴的沸水,翻滚了两个时辰,却始终未能烹出任何实质性的结果。各大门派在“共同御敌”的华丽袍子下,撕扯着各自想要的里子——灵石矿脉的份额、丹药供给的优先权、战略要地的驻防资格、精锐修士的指挥权……厚土宗赵擎山嗓门洪亮,咄咄逼人,寸利必争,目标直指削弱冯九清对核心资源的掌控力。凌虚剑派的紫袍道人语带锋铓,一心要整合中域最精锐的战力,俨然将自己视为锋矢的核心。百草谷等小派代表偶有怯怯发声,很快便被淹没在更强势的声浪中,如同激流中的几片落叶。
冯九清端坐高台,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默,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倒映着下方的纷乱。唯有当赵擎山的要求触及底线(如要求直接接管三处大型灵脉),或场面过于失控时,他才轻轻抬一下眼皮,无需言语,只一个眼神,一股无形的威压便能压下所有喧嚣,让争执的双方如被冷水浇头。他只是淡淡一句:“此事容后再议。”便轻描淡写地将最尖锐的矛盾暂时搁置。几次三番,赵擎山虽心有不甘,在那平静却蕴含滔天巨力的目光下,也只能暂时收敛。
夕阳的余晖透过高窗,给冰冷的殿宇镀上一层橘红时,冯九清终于宣布首日议事结束。没有达成任何实质性决议,唯有各方立场与核心诉求被摊开在了明面上。空气里弥漫的不是共识的暖意,而是争执后残余的火药味与更加浓厚的猜忌。
会后的晚宴设在中天殿西侧的“摘星楼”。
楼高三层,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宾客按白日座次入席,等级分明,壁垒森严。一楼大堂是中小门派与随行人员所在,喧嚣嘈杂;二楼雅座招待的是一些实力较强或身份特殊者;而三楼正厅,那张巨大的紫檀木圆桌,才是真正的权力核心——冯九清、赵擎山、丹鼎派主、凌虚剑主等十数位巨头高踞其上,谈笑风生间,博弈无声。
苏门一行,连带着百草谷、铁剑门、磐石堡等七八个小派掌门,自然只能在一楼大堂的最边缘、靠近通往后厨门廊的区域挤了两桌。位置偏僻,人声鼎沸,空气混浊。菜肴倒是流水般地上,奈何规矩森严,从上至下。等第一道灵气四溢的珍禽玉盘传到苏尘他们这桌时,三层早已杯盘交错数轮,盘中的灵禽肉已然温冷,油脂凝结泛白,灵光黯淡了大半。更别提后面那些普通的鸡鸭鱼肉。
磐石堡主看着盘子上冷掉的肉,摇头苦笑:“嗟来之食,冷暖自知。”百草谷老谷主捻着胡须,低声对苏仲山叹道:“苏老弟,看这架势,咱们这点心思……怕是连冯长老的盘子边都摸不着啊。”言下之意,依附冯系,恐怕也难以得到期望的庇护。
铁剑门门主拍了下桌子,又怕引人注意,压低嗓音怒道:“他娘的!老子们在边境和散修匪类真刀真枪拼命的时候,这帮子人在上面吃香喝辣还嫌不够!现在还想着怎么把咱们兜里最后一点子儿掏空!”
同桌的几位掌门皆是心有戚戚,唉声叹气。内忧(东域压迫、大派倾轧)外患(玄雷南下)之下,这些小门派的未来一片灰暗。
王津倒是怡然自得。他本就不属于掌门圈子,心安理得地坐在苏尘旁边。别人愁眉苦脸,他却拿着筷子,将冷掉的烧鸡仔细撕开,专挑肉厚的部位塞进嘴里,又灌一口自带的热酒,啧巴啧巴嘴,含糊不清地嘟囔:“管他冷的热的,吃饱了肚子才是真章程!愁有屁用?又不能当饭吃!”
苏尘谨记谷底师傅的嘱咐,提升自身,少惹麻烦。他安静地吃着盘中餐,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将自己淹没在角落里,希望这场应酬早点结束。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个同桌的小派掌门和长老,在自家前途无望的愁闷和些许酒意驱使下,终于忍不住将话题转向了坠星原这个最近的惊天奇闻。
“唉,说起来,坠星原那事可真是悬啊……苏世侄,听说你当时就在营里?”一位面生的长老试探着问苏尘,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打听秘辛的渴望。
“是啊是啊,苏贤侄,给我们说说呗?当时那大阵到底是怎么失控的?那场爆炸惊天动地,听说连分域长老都……”
“对对!还有那苦禅大师,怎么就圆寂了?徐长老怎么就……没了?”
众人立刻附和,目光灼灼地聚焦在苏尘身上,仿佛他就是那惊天谜团的钥匙。连隔壁桌都有人竖起了耳朵。
苏尘心中微凛。规则缝隙感知中,这几人头顶的标签多是好奇·八卦或焦虑·寻找安全感。他放下筷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后怕,拱手道:“诸位前辈见笑了。小子不过是丙区一名不起眼的弟子,彼时身处大阵……最外围的疏离位。阵势刚一启动,便觉得气血翻腾,头晕目眩……实在支撑不住,不多时便……昏厥过去人事不知了。醒来已在营中病榻之上,对于阵中核心之事,诸位长老所在区域……实在是一概不知。”他语气诚恳,表情无辜,“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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