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宇,是浙江士族罗家的嫡系子弟,今年三十二岁。
罗家在浙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
但如今,家族正面临着青黄不接的窘境。
他的父亲,现任的罗家家主,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已经没几年好活了。
偌大的家业,必须在几个儿子里,选出一个接班人。
罗宇虽然是嫡出,占着名分上的优势,但他从小就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在家族里,根本没什么威信。
他的几个庶出的兄弟,个个都比他精明能干,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这家主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
唯一的出路,就是当官。
只要能通过科举,获得一个官身,那他在家族里的地位,将瞬间逆转。
到时候,接手罗家,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于是,罗宇动了歪心思。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如果老老实实去考试,别说殿试了,连省试的第一关都过不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花钱。
于是他通过家族的关系,搭上了浙江道监察御史汤奋的线。
汤奋此人,表面上是个两袖清风的言官,背地里,却是个贪得无厌的伪君子。
罗宇找到了他,开门见山,希望他能在浙江省试中,帮自己一把。
宋朝的省试,主考官称为“知贡举”,通常由皇帝从翰林学士、六部尚书等高级文官中临时指派。副手,则称为“同知贡举”,多从六部侍郎、台谏官中选派。
巧的是,当年的浙江省试,汤奋正好被任命为“同知贡举”,也就是副主考官。
汤奋当场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只要钱到位,保证让罗宇顺利通过省试。
罗宇二话不说,当场就拍出了五千贯钱的银票。
这在当时,是一笔足以在京城买下一座豪宅的巨款。
交易,就此达成。
但汤奋毕竟只是个副手,权限有限。他一个人,搞不定整场考试。于是,他拿着罗宇给的钱,开始上下打点。
他找到了当时的主考官,以及其他的几位监考和阅卷官,拿出了三千贯,作为“好处费”,让大家一起“行个方便”。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金钱的驱动下,一张无形的利益网络,就这么形成了。
从考场安排,到试卷传递,再到阅卷评分,每一个环节,都被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罗宇的卷子,就算写得是一坨屎,最终也能被他们包装成一朵花。
就这样,罗宇这个文盲,奇迹般地,在数千名浙江才子中“脱颖而出”,顺利地通过了省试,拿到了进京参加殿试的入场券。
到了殿试,他又故技重施。只是这次,他没能搭上阅卷官的线,只能退而求其次,买通了礼部的誊录官章纶。
他给了章纶一笔钱,让章纶在抄写他的卷子时,“完善一下内容,把字写得好看些”。
本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
等放榜后,罗宇拿到进士的身份,回到浙江,继承家业,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他做梦也想不到,半路会杀出个张浚。
更想不到,这个张浚,会闲得蛋疼,把所有人的原始答卷,都翻出来重新看一遍!
至此,罗宇的科举舞弊之路,才算彻底曝光。
罗宇的供词,让张浚和顾千帆,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说,冯令的案子,还只是一个礼部官员(章纶)的个人**行为。
那么,罗宇的案子,则揭示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地方官场,已经出现了系统性的、塌方式的**!
一场省试,从主考官到副主考官,再到下面的监考和阅卷官,竟然能被金钱轻而易举地全部打通!
这说明,在浙江,科举的公平性,已经荡然无存!它已经彻底沦为了权贵和富商们,用来交易的商品!
张浚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浙江是这样,那其他省呢?福建?两广?四川?
他不敢再想下去。
“顾提举,此事,你怎么看?”张浚看向顾千帆。
“没什么好看的。”顾千帆缓缓拔出腰间的配刀,用丝绸擦拭着锋利的刀刃。
“藤,已经摸到了,接下来,该做的,就是顺着藤,去把那些瓜,一个一个地,都摘下来!”
.....
罗宇的供词,如同一份详细的“犯罪地图”,被连夜呈送到了崇祯皇帝的御案之上。
当晚,乾清宫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夜。
没有人知道,皇帝在看到这份供词后,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发自皇宫深处的、令人窒息的寒意。
一道措辞严厉、杀气腾腾的圣旨,从宫中发出,直抵御史台和皇城司。
圣旨的内容,简单而直接:
“顺藤摸瓜,一网打尽!所有涉案人员,无论官阶高低,无论身在何处,就地锁拿,押解进京!朕,要亲自审问!”
这道圣旨,等同于一张死亡判决书,也等同于一张最高授权令。
它意味着,皇帝已经彻底被激怒了,要用最血腥、最残酷的方式,来清洗科举这条线上所有的污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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