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呢?”崇祯追问,生出八卦之心。
按常理,出了这等奇耻大辱,那孩子和其母,只怕早已被沉塘。
“怪就怪在这里了!”船夫一拍大腿,满脸的不可思议。
“祝家家主祝东宁,在知道这事之后,勃然大怒是没错,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处置那孩子和他娘,反而在家族大会上,当着所有族人的面说,‘此事问题不大’,还……还说要让这个黑娃娃,将来继承祝家的家主之位!”
“心真大啊!”崇祯感慨道。
“这不,”船夫指着船头那个还在撒疯的祝延嗣,“祝家大公子不乐意了啊!自己好端端的继承人位置,要被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给占了,能不气吗?父子俩大吵了一顿,听说差点动了刀子。”
“从那以后啊,这位大公子就彻底放飞了,整日里寻花问柳,招摇过市,我看啊,就是故意做给他爹看的!”
崇祯听完,沉默了。
太离谱了!
望着那艘远去的、依旧喧闹的花船,实在不敢相信。
一个传承百年的豪门望族,家主会容忍妻子与奴仆通奸的奇耻大辱?
一个精明一世的海上枭雄,会选择一个血统不明的私生子,来继承自己庞大的商业帝国?
这绝不合常理!
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比通奸丑闻本身,更为惊人的秘密。
崇祯记下了祝东宁的名字。
看似荒诞不经的决定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等的图谋?
收回目光,看着平静的湖面,崇祯原本以为,江南的毒瘤,只是贪婪与**。
现在看来,在这贪腐之下,似乎还滋生着更为危险、更为诡异的东西。
崇祯并未急于搅动风云。
他将自己变成了一位来自北方的、腰缠万贯的丝绸商人,漫步于这座城市的肌理之间。
城南的绸缎交易市场,是整个杭州,乃至整个浙江行省最核心的财富心脏。
这里的绫罗锦缎,浸透着江南的灵秀富贵,不仅销往大宋各地,还远销海外。
此间车水马龙,南来北往的客商川流不息,空气中都飘荡着金钱与脂粉的甜香。
不过今日,杭州城稍微有点乱。
数十名身着皂服、手持水火棍的杭州府税吏,在一名户部派来的司税官的带领下,堵住了市场的主要通道。
他们脸色铁青,按照中书省下发的新章程,对每一笔交易,强制征收新增的商税。
商户们敢怒不敢言,一个个愁眉苦脸,原本热络的交易,也因此变得冷冷清清。
崇祯与顾千帆缓步踱入市场,立刻就感受到了这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看着一个绸缎庄的掌柜,颤抖着手,从钱箱里数出了一大串铜钱,交到税吏手中时,那眼神,如同被人活活割下了一块肉。
“官爷,小本生意,这税……实在是太重了,能不能……通融通融?”掌柜的近乎哀求。
那司税官却是不为所动,冷着脸道:“少废话!这是黄相公亲自颁下的政令,也是朝廷的法度!谁敢少交一文,便是抗税!抗税的下场,你们自己掂量!”
就在此时,一阵嚣张的笑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从市场入口处传来。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敬畏而又厌恶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只见一个身着华丽锦袍、面色被酒色掏得有些苍白的年轻人,在一众身形彪悍、眼神凶狠的家丁的簇拥下,摇着一柄洒金折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便是祝家的大公子,祝延嗣。
他甚至没有看那些战战兢兢的商户,径直走到那名司税官面前,用折扇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动作轻佻,带着侮辱性。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户部来的王司税,怎么,不在府衙里喝茶,跑到本公子的地盘上来撒野了?”
那王司税在黄潜善面前或许是个酷吏,但在祝延嗣这位杭州城的“土太子”面前,却瞬间矮了半截。
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容:“祝……祝公子,下官……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祝公子……行个方便。”
“方便?”祝延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一收折扇,指着那些税吏,厉声喝道,“方便就是,带着你的这些狗,立刻从本公子的地盘上滚出去!”
祝公子上前一步,一脚将税吏刚刚收上来的一箱铜钱踢翻在地,无数的铜钱叮叮当当地滚了一地。
他还嫌不够,又捡起税吏的账本,扔在地上,用名贵的云锦靴子狠狠地踩了上去。
“祝公子!”
王司税脸色涨得通红,愤怒道:“这是黄相公的政令,也是朝廷的法度!你……你公然抗税,藐视国法,就不怕……”
“怕?”祝延嗣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妄:“我怕什么?怕黄潜善那条老狗吗?”
环视四周,高声道;“法度?黄潜善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们江南养的一条狗!”
“没有我们祝家,没有江南诸位叔伯在背后给他撑腰,他能斗得过李纲那个老顽固?现在敢咬主人了,早晚有一天,本公子要亲手打断他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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