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龙噬军】
朔风如亿万把淬毒的冰刀,卷着粗粝的雪砂,狠狠刮过祁连山北麓的鹰愁峡。峡谷两侧,墨黑的山岩陡峭如斧劈刀削,沉默地矗立在铅灰色的苍穹下,嶙峋的轮廓透着一股亘古的寒意。王贲勒住躁动的战马,铁甲上瞬间结满白霜。他眯着眼,逆着狂舞的风雪,望向左侧那道覆着千钧重雪的巨大山梁。那山梁像一头蛰伏的白色巨兽,陡峭的雪坡光滑如镜,在昏沉的天光下泛着死寂的幽蓝。
“将军,那雪坡…邪性得很!”副将蒙骅的声音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他抹掉眼睫上瞬间凝结的冰晶,指向山梁,“稳不住!像是要塌下来!”
不安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秦军锐士的心头。风在山谷里打着凄厉的旋,呜咽声如同无数怨魂的哭嚎。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法忽视的腥膻气,裹在刺骨的寒风里钻进鼻腔——是陈腐的马粪混合着某种油脂燃烧后的焦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味。士兵们握矛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死寂的峡谷里,只回荡着风雪的嘶吼和他们自己粗重的呼吸。
“斥候!”王贲沉喝,心口那股没来由的悸动越来越强。
一队轻骑如离弦之箭冲出阵列,马蹄踏在雪坡下方布满碎石的硬地上。就在蹄铁敲击石面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脏腑深处的震颤,贴着每个人的脚底板、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整个祁连山似乎都在呻吟!
“轰隆隆隆——!!!”
那面原本毫无生气、宛如死物的雪壁,突然间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撼动一般,猛地颤抖起来!雪壁顶端那道原本光滑如镜的雪面,就像是被一把看不见的巨斧狠狠地劈开一样,瞬间裂开了一道狰狞可怖的黑色裂口!
这道裂口仿佛是大地的伤口,深不见底,透露出无尽的黑暗和未知。随着裂口的出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其中喷涌而出,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巨兽终于挣脱了束缚,开始咆哮着释放自己的力量。
紧接着,那万古以来的宁静被彻底粉碎。亿万吨的积雪像是被惊醒的巨兽,不再是那沉睡的白色毛毯,而是瞬间崩解、咆哮、翻滚起来!它们如同一群疯狂的野马,裹挟着房屋大小的岩石、断裂的千年古木,汇聚成一条毁灭一切的白色狂龙!
这条白色狂龙以天倾地陷之势,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朝着那狭窄如咽喉的谷底猛扑而下!它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摧毁,无论是坚硬的岩石还是粗壮的树木,都在它的面前不堪一击,被轻易地撕裂、碾碎。
“雪崩!!”撕心裂肺的惨叫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天地轰鸣中。
千丈雪浪轰然而下,那队探路的斥候如同投入沸水的几粒微尘,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死亡的白色洪流没有丝毫停顿,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直扑王贲所在的中军核心!
“立盾!结圆阵!”王贲的吼声在毁灭的浪潮中微弱如蚊蚋。
巨大的冰坨在雪浪中翻滚撞击,磨盘般的山石如陨星般砸落。秦军引以为傲的蒙皮坚盾在这样恐怖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玩具。厚实的盾面被巨石轻易洞穿、撕裂!密集的防御阵列瞬间成了血肉磨盘!冲在前排的锐士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呼,身体就在巨石碾压和冰雪冲击下四分五裂,迸溅的鲜血瞬间被冻结成黑色的冰晶。后排的士兵被排山倒海的力量撞飞,如断线风筝般砸在两侧冰冷的岩壁上,骨断筋折的声音被雪崩的咆哮吞噬。更多的士卒被翻滚的冰雪洪流瞬间吞没,窒息的冰冷瞬间冻结了他们的生命。战马惊嘶着挣脱缰绳,发狂地乱撞,旋即被无情的雪浪彻底覆盖、凝固。峡谷狭窄,退路眨眼间就被高达数丈的冰雪墙彻底封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坟墓!
“天罚?是匈奴贼子!”王贲猛地抬头,目光如两道烧红的烙铁,穿透漫天狂舞的雪沫,死死钉在对面高耸的山脊阴影处!他看得分明,雪崩发动前的一瞬,那山脊线背后,几道如秃鹫般的人影一闪而没!
【二:冻土秘骸】
震耳欲聋的轰鸣终于渐渐平息,只余下零星雪块滑落的簌簌声,和雪堆深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弱刮擦声——那是被困在雪坟最深处、尚未死透的秦军士卒或战马,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刨挖坚冰。这声音比先前的轰鸣更刺骨,更绝望。
王翦的大军被阻在谷口。他端坐于乌骓马上,身形挺直如祁连山巅一块不化的寒岩。风雪扑打着冰冷的甲叶,发出沙沙的细响。只有紧攥缰绳的手背,暴突的青筋和捏得发白的骨节,泄露着心底翻涌的岩浆。
“大将军!”王贲的副将蒙骅踉跄着冲出谷口,头盔早已不见,满脸血污与冰碴混合,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少将军…少将军和两千兄弟…全埋了!是匈奴的妖人!他们在山脊上作法!我看见他们的黑幡了!”
王翦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那座巨大的新坟上,没有看蒙骅,只是缓缓抬起右臂,五指张开如鹰爪,然后猛地攥紧!指关节发出咔吧一声脆响,仿佛捏碎了某个无形的敌人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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