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死水瘟影】
狼居胥山深处,鹰愁涧尽头。狂风被高耸的黑色岩壁所阻,只余下呜咽般的低徊,在嶙峋的怪石间穿梭,如同亡魂不甘的絮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混合着腐殖土、湿冷岩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气息。天空被狭窄的涧顶切割成一道惨白的缝隙,吝啬地投下稀薄的光线,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苔藓小径和浑浊的溪流。
王翦勒马于一片相对开阔的、名为“饮马滩”的碎石河岸。身后,五千“追风骑”精锐井然有序地散开休整。连续数日于险峻山涧间衔尾急追冒顿残部,人马皆已疲惫不堪。此刻终于寻得水源,士兵们纷纷解下皮囊,奔向那条名为“牧马河”的浑浊溪流取水。战马更是迫不及待地垂下头颅,将长长的口鼻探入水中,贪婪地啜饮着。冰凉的溪水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慰藉,战马发出满足的响鼻,士兵们也松懈下来,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和盔甲上的泥泞。
“报——!”一骑斥候如同幽灵般从前方幽暗的涧道中钻出,马蹄踏在湿滑的石面上发出清脆的“嘚嘚”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上将军!前方五里‘鬼见愁’石林!发现冒顿残部踪迹!人马杂乱,蹄印新鲜,丢弃了不少辎重!他们跑不动了!”
“好!”王翦眼中寒光一闪,疲惫之色一扫而空,“传令!休整半个时辰!饮马,进食!待马力恢复,一鼓作气,擒杀冒顿!”
命令刚下,异变陡生!
“唏律律——!”
一声凄厉到不似马鸣的嘶叫猛地从溪边响起!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狂暴!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一匹刚刚还在低头饮水的战马,此刻如同疯魔般猛地扬起头颅!碗口大的眼睛瞬间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它疯狂地甩着头,口鼻中喷出大股大股白色的、带着腥臭味的泡沫!紧接着,这匹雄健的战马全身肌肉如同抽筋般剧烈地痉挛起来,四蹄狂乱地踢踏,将坚硬的河滩碎石踢得四处飞溅!它试图奔跑,身体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四蹄仍在空中徒劳地刨抓!
“黑风!我的黑风!”马主人——一名年轻骁勇的骑卒哭喊着扑过去,试图抱住爱马的脖颈。
“别过去!”军中医官厉声喝止,脸色骤变!
话音未落!
“噗!噗!噗!”
如同连锁反应,溪边饮水处,越来越多的战马开始出现同样的症状!嘶鸣声此起彼伏,瞬间汇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交响!战马如同被无形的瘟疫击中,纷纷口吐白沫,眼珠赤红暴突,疯狂地甩头、抽搐、倒地、翻滚!强壮的马蹄踢中了来不及躲避的士卒,惨叫声瞬间与马嘶混在一起!清澈的牧马河畔,顷刻间化作一片混乱血腥的修罗场!
“水!是水里有毒!”辛胜目眦欲裂,咆哮着拔出长剑指向溪流!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队伍中炸开!士兵们惊恐地丢弃了手中盛满溪水的皮囊,如同丢弃毒蛇!尚未饮水的战马焦躁不安地打着响鼻,被主人死死拉住缰绳。而已经饮水的马匹,无论饮多饮少,症状轻重,皆陷入了无法控制的癫狂与痛苦!
王翦脸色铁青如铁,死死盯着那片瞬间沦为地狱的饮马滩。他猛地抽出腰间断水剑,剑锋直指浑浊的溪流:“封锁河岸!所有饮过水的战马,立刻隔离!医官!验水!验马血!”
混乱中,军中医官带着几名助手,强忍着恐惧,冲入混乱的马群。他们用特制的银针、玉碗,迅速提取溪水样本、病马口鼻流出的白沫、甚至从倒地垂死的马匹身上刺取血液。
银针入水,针身瞬间蒙上一层诡异的灰绿色!
玉碗盛装马血,血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粘稠如胶!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最先发病、此刻已奄奄一息的战马,口鼻中流出的白沫,竟开始由白转黑,散发出一种刺鼻的、类似杏仁混合着铁锈的腥甜恶臭!
“是毒!剧毒!混合毒!”医官的声音因极度震惊而颤抖,“见血封喉的蛇毒!麻痹筋骨的草毒!还有…还有一种腐蚀腑脏的矿物剧毒!遇银变色,血凝如胶…这…这像是百越巫毒‘千机引’,又混杂了漠北狼毒草和…和一种从未见过的矿物烈毒!”他猛地抬头望向王翦,眼中充满了绝望,“将军!此毒诡谲霸道,混合发作,无…无药可解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医官的绝望,“噗通!噗通!”接连几声闷响!最先倒下的几匹战马,在经历了极致的痛苦抽搐后,身体猛地僵直,七窍之中缓缓渗出黑紫色的血线,彻底断绝了气息。它们圆睁的赤红马眼中,凝固着死前的痛苦与茫然。
半个时辰!仅仅半个时辰!
饮马滩上,近千匹饮过溪水的精锐战马,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口吐黑血,死不瞑目!剩下的马匹也大多中毒萎靡,口鼻流涎,四肢颤抖,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五千追风铁骑,尚未与敌接战,已然折损大半!惨烈的马尸横七竖八地倒在浑浊的溪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死亡气息,死寂笼罩了整个山涧,唯有未死战马痛苦的喘息和士兵压抑的哽咽声在风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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