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一种怎样的气息啊!它浓郁得仿佛能让人窒息,又似乎带着些许腐朽的味道。这股浓重的腐殖质气息,就像一个巨大的包袱,沉甸甸地压在云梦泽边缘的芦苇荡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天空呈现出一片铅灰色,阴沉沉的,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层厚重的灰色幕布所笼罩。这片天幕低垂得几乎要与无边无际的灰绿色苇丛粘连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出它们之间的界限。
而在这片苍茫的景色中,有一支军队正在艰难地前行。那是王翦的三万精锐,他们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色铁流,在及膝的泥泞中艰难地跋涉着。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坚毅。
玄甲上沾满了湿滑的泥浆,长戟的锋刃在昏暗中只余下黯淡的微光,每一次脚步抬起落下,都带起沉重的“噗嗤”声,搅动着死水潭底沉积了不知多少年的腐臭。空气粘稠得如同胶冻,连风都仿佛被这片古老的沼泽吞噬了,只有士卒粗重的喘息和兵器甲胄偶尔的碰撞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上将军,斥候来报,前方十里,苇荡深处,地形突变!”副将蒙恬驱马靠近,雨水顺着他紧锁的眉峰滑落,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有巨石阵痕迹,排列…极怪!更诡异的是,雾气越来越浓,辨不清方向,已有三队斥候深入后…失去音讯!”
王翦勒住战马,冰冷的青铜面具转向蒙恬所指的方向。面具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前方翻滚如沸粥、不断从泥沼深处渗出的灰白色浓雾。那雾气并非自然形成,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与**草木混合的怪味,粘稠湿冷,如同无数冤魂呼出的气息。雾气深处,隐约可见巨大、黝黑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史前巨兽的脊背。
“楚巫…”王翦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他们以地脉瘴气为凭,借云梦大泽的凶戾,布阵了。”他抬手指向雾气最浓处,一根突兀矗立、顶端盘踞着狰狞石鸟图腾的黑色石柱轮廓若隐若现,“看见那根‘引魂桩’了吗?此乃阵引,聚阴锁阳,乱人心智。寻常斥候进去,心神被夺,五感皆迷,自然有去无回。”
蒙恬顺着方向望去,只觉那石鸟空洞的眼窝似乎在雾气中转动,死死盯着自己,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那…我军该如何?”
“破阵眼,断其根!”王翦的声音斩钉截铁,“此阵虽险,必有生门。传令:全军原地结圆阵,重甲持盾在外,轻弩居中,无我军令,不得擅动!蒙恬,选一百锐士,随我入阵!”
“上将军!不可!”蒙恬急道,“末将愿代您…”
“此阵非蛮力可破,”王翦打断他,翻身下马,将沉重的马槊掷给亲卫,只从腰间缓缓抽出那柄幽暗无光的断水剑,“需以奇制诡。你,随我左右。记住,阵中一切所见所闻,皆虚妄幻影,守定心神,唯我剑锋所指!”
一百名最精锐的陷阵之士被挑选出来,卸下不必要的重甲,只着轻便皮甲,背负强弩短刃,脸上涂抹着防虫的泥膏,眼神却如出鞘的利刃。王翦手持断水,一马当先,蒙恬紧随其后,一行人如同离弦之箭,无声无息地刺入那片翻滚的、吞噬一切的灰白浓雾之中。
一入雾阵,天地骤变。
【2】
当外界的天空依旧被明亮的白昼之光所笼罩,阳光正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广袤大地,照耀着山川、河流与森林,让世间万物都沐浴在温暖与光明之中时,阵内却仿佛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隔绝在了另一个时空。
这里,昏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那原本应有的明亮被一种厚重的阴霾所取代。光线在这里变得极为吝啬,仿佛被层层滤网过滤,只能艰难地透进来几缕微弱的光丝,在浓重的黑暗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就在这昏暗的氛围里,浓雾不知从何处悄然涌起。它不再是那种轻盈、缥缈,带着几分诗意的雾霭,而是如同有生命一般,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姿态缠绕上来。每一丝雾气都仿佛是一只冰冷的触手,轻轻触碰着人的肌肤,带来刺骨的阴寒。
这种阴寒不同于冬日里单纯的寒冷,它仿佛能穿透衣物,直接深入骨髓,让人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起来。而且,这雾还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腐气,那气味就像是从千年的腐尸堆里散发出来的,混合着腐烂的水草、变质的淤泥以及不知名的死亡气息。每一次呼吸,那股刺鼻的味道都会冲进鼻腔,刺激着人的嗅觉神经,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原本脚下那片泥泞的苇荡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硬、冰冷、布满湿滑苔藓的黑色石板。这些石板每一块都巨大无比,它们像是被远古的巨人精心雕琢过一般,表面平整而光滑。然而,岁月的侵蚀让它们的表面布满了湿滑的苔藓,这些苔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
当人踩在上面时,脚下会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而且由于苔藓的湿滑,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倒。这些石板一块块严丝合缝地铺展向前,仿佛是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道路。它们延伸向未知的黑暗,让人无法看清前方究竟隐藏着什么。在这黑暗中,似乎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和危险,让人既好奇又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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