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月的河东大地,宛如一块历经岁月沧桑且被烈日无情烤焦的龟甲。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肆意地在广袤的黄土上蔓延开来,仿佛是大地痛苦的呐喊。龟裂的黄土,犹如一条条干涸的河流,向着遥远的天际不断延伸,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在这无尽的荒芜之中。
稀稀拉拉的枯草,早已没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全都蔫头耷脑地耷拉着脑袋,在炽热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憔悴。偶尔有一阵风卷过,那风里裹挟着的全是呛人的尘烟,直往人的鼻子和喉咙里钻,让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像是被一层厚厚的灰尘所笼罩,没有一丝湛蓝的色彩。太阳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高高地悬在头顶,散发着毒辣的光线,无情地灼烤着大地。
那光线仿佛是无数根滚烫的银针,刺在人的皮肤上,让人感觉火辣辣的疼。而这毒辣的太阳,不仅灼烤着大地,也在无情地折磨着驻扎在此的二十万秦军。
粮车辎重艰难地行进在龟裂的田埂上,那田埂就像是一条条崎岖不平的山路,布满了干硬的土块。车轮碾过这些土块时,发出沉闷的呻吟声,仿佛是在诉说着旅途的艰辛与疲惫。每一辆粮车都承载着秦军的希望和生存的保障,但在这恶劣的环境下,它们也显得如此的脆弱和无助。
士兵们身着沉重的铁甲,铁甲下的麻衣早已被汗水浸透。汗水湿透了麻衣,又被烈日迅速烤干,在麻衣上结出了白花花的盐碱。那盐碱就像是岁月的痕迹,刻在士兵们的身上,见证着他们的艰辛与付出。士兵们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憔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焦虑。
战马也显得烦躁不安,它们不断地打着响鼻,鬃毛粘结在一起,往日油亮的皮毛蒙上了一层灰黄。那灰黄的皮毛就像是一层厚厚的灰尘,掩盖了它们曾经的矫健和英姿。
突然,西北天际出现了一抹异色。起初,只是地平线上一道蠕动的、模糊的灰黄暗影,如同沙尘暴的前锋。这暗影在天际间缓缓移动,像是一个神秘的幽灵,让人捉摸不透。它的出现,打破了这片死寂的宁静,给秦军带来了一丝不安的预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暗影迅速膨胀、升高,速度之快让人咋舌。它就像一张浸透了污水的巨毯,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抖开,向着秦军大营的方向急速蔓延。那巨毯所到之处,一切都被它所吞噬,仿佛是一场末日的降临。
空气里传来一种低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初时,这嗡鸣细碎而微弱,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耳边嗡嗡作响。但渐渐地,这嗡鸣声汇聚成一片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有亿万张粗糙的砂纸在疯狂地摩擦着天穹,那声音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随着那片灰黄暗影的不断逼近,秦军大营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士兵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望向西北天际,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和不安。
“蝗…蝗虫!是蝗虫!”了望塔上的哨兵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嗡鸣声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淹没了整个大营。那“灰黄巨毯”已近在眼前!哪里是什么毯子?那是亿万只振翅疾飞的蝗虫组成的、遮天蔽日的死亡之云!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翅膀高速扇动汇成的声浪冲击着耳膜,也冲击着每一个目睹者的心神。
阳光被彻底遮蔽,天地间骤然昏暗,如同提前进入了黄昏。蝗群投下的巨大阴影,如同死神展开的斗篷,笼罩了整片原野。
“关营门!闭帐幕!”蒙武的吼声炸响,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整个秦军大营瞬间如同炸开的蚁窝,士兵们惊恐地奔跑、呼喊,手忙脚乱地关闭营门,用浸水的麻布堵死帐幕的缝隙。战马被这末日般的景象惊得嘶鸣不已,疯狂地尥蹶子,试图挣脱缰绳。
王翦立于中军高台之上,玄色大氅在蝗群掀起的狂风中猎猎作响。他仰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漫天飞舞的虫影,死死盯住那翻滚涌动的蝗群核心。他的指节,因紧握腰间定秦剑的剑柄而微微发白。
“上将军!”蒙武顶着劈头盖脸撞来的蝗虫冲上高台,几只蝗虫撞在他铁甲上,发出“噼啪”的脆响,绿色的汁液溅在冰冷的甲片上,“太多了!根本挡不住!粮草…粮草危矣!”他的声音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嗡鸣中,带着绝望的颤音。蝗虫如同冰雹般砸落,撞在营帐、甲胄、兵器上,发出密集的“啪啪”声。已经有零星的蝗虫穿透了营帐的缝隙,落在粮垛上,开始疯狂啃噬。
王翦的目光,缓缓从遮天蔽日的蝗群移开,越过秦军营垒的辕门,投向东南方。那里,越过一道低矮的、象征性的界碑,是魏国膏腴的河内平原。此刻,那片土地上翻滚着即将成熟的金黄麦浪,在昏黄的天光下,如同铺陈开来的巨大金毯,与秦军这边赤地千里的景象形成刺目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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