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汝阴泽畔, 骄兵轻进】
汝阴的暮春总裹着化不开的湿寒。
黑色的秦旗在风里卷得猎猎作响,旗面绣着的 “李” 字被水汽浸得发沉,像块压在二十万秦军心头的铁。李信勒住胯下乌骓,甲胄上的玄色鳞片沾着芦苇荡里的泥水,他抬手抹去额角的汗 —— 不是累的,是急的。
“将军,前方三里便是濉水,楚军踪迹仍在芦苇荡深处,恐有埋伏!” 副将蒙恬之子蒙武策马赶上,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虑。他手里攥着块沾血的楚兵甲片,边缘还缠着几根青色的芦苇,“方才斥候回报,荡里的水比往日浑了三成,水下似有异动。”
李信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抹讥诮。阳光穿过云层,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那双曾随王翦平韩灭赵的眼睛里,此刻只剩急于建功的灼热:“蒙武,你父随王老将军打了半辈子仗,怎的到你这儿,倒学起妇人之仁?”
他抬手挥向远方,指腹划过腰间悬挂的青铜剑 —— 那是嬴政亲赐的 “破楚剑”,剑鞘上刻着八道细纹,代表着秦军已灭的八国残余。“楚王负刍躲在寿春像只缩头龟,项燕不过是困兽犹斗!二十万秦军,难道还怕他几万楚蛮?”
身后的秦军阵列里,传来几声低低的骚动。几个老兵正用布巾擦拭秦弩上的机括,眼神里藏着不安。汝阴这地方邪性,到处是水泽泥潭,芦苇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就呜呜咽咽,像无数冤魂在哭。他们跟着王翦打赵国时,哪见过这样的地形?王老将军从不打没把握的仗,每次行军前,连沿途的水井深浅都要查得明明白白。
“将军,” 又一名校尉上前,手里捧着半块啃剩的麦饼,饼渣里还掺着沙,“军粮已不足三日,濉水对岸便是楚境,若深入追击,粮草补给恐难跟上。不如先扎营待援,等后续粮草到了再进?”
“待援?” 李信猛地勒紧缰绳,乌骓不安地刨着蹄子,溅起的泥水打在校尉的甲胄上,“嬴政陛下在咸阳等着捷报!王老将军称病不出,说什么灭楚需六十万兵,简直是长他人志气!我李信偏要证明,二十万,足够踏平楚地!”
他话音刚落,远处的芦苇荡里突然传来一阵异动。不是风的声音,是金属摩擦的脆响,混着水浪翻动的哗啦声。蒙武脸色骤变,抬手就要下令列阵,却被李信一把按住。
“慌什么?” 李信拔出腰间的破楚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不过是几个楚兵的小伎俩,想扰乱我军心?传我将令,前锋营率先渡河,踏平芦苇荡!后军紧随其后,今日便要拿下项燕的首级,在濉水畔立碑记功!”
秦军士兵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违抗将令。前锋营的士兵们扛起秦弩,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濉水。河水刚没过小腿,冰冷的水就顺着甲胄的缝隙往里钻,冻得人骨头缝都疼。一个年轻的士兵低头看着水里的影子,突然觉得那影子有些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跟着他 ——
“哗啦!”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黑影突然从水里窜出,楚兵手里的长戈直刺他的胸膛。秦兵惨叫一声,鲜血瞬间染红了水面,像一朵炸开的红莲。紧接着,芦苇荡里涌出无数楚军,他们穿着赤色的皮甲,脸上涂着青黑的巫纹,手里的戈矛上还缠着水草,像从水里钻出来的恶鬼。
“有埋伏!列阵!列阵!” 蒙武嘶吼着拔出剑,想要组织抵抗。但秦军此刻正处在水泽里,阵型散乱,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楚兵的箭雨像密集的乌云,从芦苇荡里射出来,穿透秦兵的甲胄,钉在泥地里,箭尾还在不停颤动。
李信站在岸边,看着眼前的混乱,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怎么也想不通,项燕怎么敢在这里设伏?他明明探得楚军主力在寿春方向,这里不过是些零散的游兵!
“将军,撤吧!再不退,前锋营就要全军覆没了!” 蒙武策马冲到他身边,甲胄上已经中了两箭,鲜血顺着甲缝往下流。
李信死死盯着芦苇荡里的楚兵,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不甘心,他还没证明自己比王翦强,还没拿到灭楚的首功,怎么能撤?
“不行!” 他猛地挥剑砍断身边的一根芦苇,“传我将令,中军出击,支援前锋营!我就不信,项燕能挡得住二十万秦军!”
可他没看到,在芦苇荡深处,项燕正站在一辆黑色的战车上,手里拿着一卷地图。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落在李信的方向,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传令下去,按第二套方案行事。” 项燕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濉水深处的暗流,“让秦军再往里走些,等他们的后军也踏进泽地,便放‘水龙’。”
身边的亲卫领命而去,项燕抬手抚摸着战车辕上的铜饰。那铜饰被磨得发亮,上面刻着四个遒劲的篆字,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
亡秦必楚。
【二: 楚伏四起 ,血浸荒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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