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残阳如血,那如泣血般的余晖宛如汹涌澎湃的潮水倾洒而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态势将骊山北麓的刑徒营全然浸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赤褐之色。这浓烈的色彩,仿佛是上天在愤怒地涂抹,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王翦神情凝重地跪坐在那由夯土垒成的矮墙之下,他的身姿略显佝偻,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身旁的枯枝随意地划过那粗粝且布满砂砾的地面,沙砾在枯枝的摩擦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随着黄土簌簌地剥落,一幅犬牙交错的沟壑逐渐清晰地显现出来——丹水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奔腾流淌,其水声激荡,似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空仓岭高耸险峻,宛如一把直指苍穹的利剑,陡峭的山峰让人望而生畏;韩王山巍峨耸立,雄伟壮观,仿佛一位沉默的巨人,俯瞰着世间的风云变幻。每一道刻痕都精准得犹如用最为精密的矩尺精心量过一般,分毫不差,仿佛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
他手腕上那沉重的铁镣,锈迹斑斑,犹如岁月的枷锁。伴随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铁镣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沉闷声响。在这死一般寂静的营地里,这突兀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惊起了几只黑鸦。它们扑棱着翅膀,那翅膀扇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发出令人心悸的叫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哀鸣。
这铁镣已经如影随形地陪伴他整整三年了,那漫长的时光仿佛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从往昔那个备受尊崇、风光无限的将门之子,骤然沦为这骊山的刑徒,命运的转折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猝不及防。那一瞬间的天翻地覆,让他仿佛从云端跌入了深渊。然而,细细回想,这一切却又似乎在冥冥之中早有预兆。
想起家族因成蟜案被贬的那一天,王翦的心中仍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那是一个黑暗的日子,永远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成蟜之乱,其影响之广令人咋舌,如同一场可怕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家族。
他的父亲只因作为成蟜一党,便被无情地处以极刑,那惨烈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而他和母亲则在一夜之间,从天堂坠入地狱,被贬为刑徒,被发配到这骊山脚下。从此,他们终日与这无尽的黄土为伴,生活变得暗无天日,未来充满了绝望和迷茫。
曾经的他,怀着一腔如烈火般燃烧的热忱,紧紧跟随着父亲的步伐,全身心地投入到兵法的学习之中。那时候的他,小小的心灵里怀揣着无比崇高且熠熠生辉的梦想,那梦想犹如璀璨星辰,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他无数次在心底描绘着未来的画卷,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跃马扬鞭,驰骋在广袤无垠的疆场上,像那威风凛凛、令人敬仰的白起将军一般,英姿飒爽,指挥若定,立下赫赫战功,让自己的名字在历史的长河中闪耀光芒,被后世传颂,成为千古传颂的英雄豪杰。
然而如今,残酷的现实却将他无情地打入了黑暗的深渊,他只能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犹如地狱般的刑徒营里。在这充满绝望与困苦的地方,他偷偷地用那根脆弱的树枝在地上艰难地推演着那复杂多变、瞬息万变的战阵。
“赵括竖子,若在此处屯重兵…” 他的声音低沉而急切,仿佛在与赵括当面对峙。就在此时,那根枯枝突然在韩王山隘口处折断,尖锐的碎屑如恶魔的獠牙,无情地扎进他结着血痂的指缝。
那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可他却仿若未觉。三日前那残酷至极的鞭刑留下的伤口,此时在冷汗的浸润下隐隐作痛,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肌肤。但他却仿佛超脱了这痛苦,依旧全神贯注,心无旁骛。
【2】
他的指尖蘸着那浑浊不堪的泥浆,毫不犹豫地在百里石长城的位置补上一道虚线,口中念念有词:“白起将军当以轻骑截粮道!” 他的眼神专注而热烈,那炽热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仿佛眼前并非那黄土夯成的简陋地面,而是真正的长平战场。
在那里,千军万马正听从他的指挥,纵横驰骋,奋勇拼杀。那激烈的战斗场景,那震天的喊杀声,仿佛就在他的眼前,栩栩如生,让他沉醉其中,忘却了现实的痛苦与无奈。
就在这一瞬,沙盘西北角毫无征兆地忽地卷过一阵浓烈的腥风。王翦的瞳孔骤缩,瞬间瞪大,眼中满是惊愕与警惕。还未来得及抹去地上的痕迹,那玄色犀甲已然挟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如恶狼扑食一般猛然压上了他的后颈。
沉重的青铜剑鞘毫不留情地重重磕在他裸露的脊梁上,那股巨大的冲击力犹如泰山压顶,将尚未完全结痂的鞭痕残忍地重新撕开。刹那间,一阵犹如万箭穿心般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仿佛要将他的灵魂撕裂。
但王翦却紧紧地咬紧牙关,哪怕嘴唇被咬出了深深的血痕,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下巴,他也没有发出哪怕一声低微的呻吟。他的身体虽然在颤抖,可他的意志却坚如磐石,不屈不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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