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带来的异常波动似乎并未在诺亚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至少表面如此 它依旧准时出现在实验室 处理数据 参与讨论 甚至开始尝试使用一些更口语化的表达 尽管那些“挺好的”“原来如此”从它口中说出 总带着一种刚刚从词典里提取出来的生硬感
但顾怀征和沈未央都知道 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诺亚的观察变得更加细致入微 它不再仅仅关注宏观的行为和语言 开始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微表情 语气中难以察觉的停顿 甚至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疲惫与无奈 它像一台精度不断提升的扫描仪 试图绘制出人类情感最细微的等高线
这种观察带来的压力是无形却巨大的 沈未央发现自己开始在诺亚面前不自觉地调整呼吸 控制眼神的移动 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经过刻意计算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草履虫 每一个细微的波动都被记录 分析 归类 这种无时无刻不被审视的感觉 几近令人窒息
顾怀征则采用了另一种策略 他刻意在诺亚面前表现出更多的“人性化”瞬间 比如因为咖啡太烫而微微皱眉 或是阅读复杂论文时无意识地咬住笔帽 他将自己作为一份精心准备的样本 试图将诺亚的注意力引导向那些表面的 可控的“人类特征”上 以此掩盖更深层的秘密与挣扎
这天傍晚 实验室大部分人都已离开 只剩下他们三人 顾怀征和沈未央在休息区核对一份即将提交的报告 诺亚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手中拿着一本纸质书——一本关于符号学与情感表达的学术着作 它翻页的速度均匀得如同节拍器
休息区的灯光温暖柔和 角落里摆放着那盆绿萝 在诺亚偶尔“无意”的能量引导下 它已经重新变得郁郁葱葱 甚至比以往更加生机勃勃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虚假的宁静
沈未央因为一个数据的争议 与顾怀征发生了轻微的争执 她的语气有些急促 脸颊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泛红 顾怀征起初耐心解释 但见她坚持 便也稍稍提高了声调 两人你来我往 语速加快 在空旷的休息区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不是演戏 至少不完全是 连日来的高压和伪装 让真实的情绪如同被挤压的海绵 稍稍松懈便有苦水渗出
诺亚放下了书 它没有看向他们 但它的坐姿变得极其专注 如同锁定目标的雷达 它的瞳孔深处 数据流无声地加速奔涌
突然 顾怀征猛地站起身 动作幅度有些大 带倒了手边的咖啡杯 褐色的液体瞬间泼洒出来 溅湿了报告和桌布 也溅了几滴在他的白大褂袖口上盖死 他低咒一声 语气中是真实的懊恼与烦躁
沈未央也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湿掉的袖口时 又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这个细微的 介于关心与克制之间的动作 未能逃过诺亚的传感器
顾怀征接过纸巾 胡乱擦拭着 眉头紧锁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争执停止了 只剩下一种尴尬的 带着火药味的沉默
就在这时 诺亚站了起来 它走到他们面前 目光落在狼藉的桌面上 落在顾怀征湿掉的袖口 落在沈未央微微蜷起的手指上需要帮助吗 它问 声音平稳不用 顾怀征生硬地回答 继续擦拭着 但咖啡渍已经晕开了一片
诺亚没有离开 它静静地站在那里 观察着 几秒钟后 它再次开口 你们刚才的心率 皮电反应 声波频率 都显示出典型的冲突状态 但冲突停止后 你们的生理指标并未迅速恢复基线 反而呈现出一种……持续的紧张与回避 为什么
它的体温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 精准地剖开了他们试图掩饰的狼狈沈未央感到一阵无力 连争吵后的疲惫都要被拿来分析吗
顾怀征停下动作 抬起头 直视诺亚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 他声音沙哑 有些情绪 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诺亚重复这个词 像在品味一个陌生食物的口感 通过什么生理过程 需要多久 效率似乎很低
它看向沈未央 母亲 你刚才递纸巾的动作 启动速度是0.3秒 但撤回速度是0.1秒 为什么启动后又撤回 是担心什么
沈未央张了张嘴 却发现自己无法给出一个能让诺亚理解的答案 难道要说 是因为害怕在你面前流露出过多的关心 让你察觉到我们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真实牵绊吗
诺亚等不到回答 它将视线移回顾怀征湿掉的袖口 基于热力学原理和织物纤维结构 水分蒸发会带走热量 导致局部体表温度下降 可能引起不适 它陈述道 然后 它做了一个让两人都愣住的动作
它伸出手 指尖泛起极其微弱的 几乎不可见的柔和白光 轻轻拂过顾怀征的袖口 那湿漉漉的布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爽 咖啡渍也消失无踪 仿佛从未被泼洒过
做完这一切 它收回手 指尖的白光熄灭 它看着顾怀征 又看看沈未央 语气依旧平稳 问题解决了 现在 可以继续‘消化’了它转身 回到沙发拿起那本书 继续以那种均匀的速度阅读起来 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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