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的晨雾如同乳白色的纱幔,缠绕着树梢,也模糊了前路。苏晚背着顾影,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落叶和裸露的树根上,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前方的“隐士”如同一个无声的引路魂,他的存在本身就像这山林的一部分,精准、沉默,带着不容置疑的导向性。
一整天的高强度行进,苏晚的体力再次逼近极限。双腿肌肉因为过度劳累而微微颤抖,肩膀被绳索勒得生疼。但顾影偶尔无意识的、细微的肢体抽动,以及那贴在颈侧的、微弱却持续存在的呼吸,都成了支撑她不敢倒下的唯一力量。
黄昏时分,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的杉木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隐藏在群山环抱中的小型山谷出现在眼前,谷底散落着几栋看起来废弃已久、但结构尚且完好的木屋,旁边甚至还有一个早已干涸、长满杂草的池塘。这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鸟鸣,仿佛与世隔绝。
“就是这里。”隐士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山谷,确认没有异常后,指向其中一栋看起来最大的、带有宽阔前廊的木屋。“医疗点在下面。”
他所说的“下面”,是指木屋内部。当苏晚跟着他走进那栋看似普通的木屋时,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推开一个伪装成储物柜的门,后面是一条向下的、灯火通明的混凝土阶梯。空气中有消毒水和新风系统运行的味道。
阶梯尽头,是一个设备相当齐全的小型地下医疗站。几名穿着便服但动作干练的医护人员已经等在那里,迅速而专业地从苏晚背上接过了顾影,将她安置在房间中央的病床上,连接上各种先进的监护和治疗设备。
“她的情况不稳定,有‘欧米伽协议’残留引发的意识风暴迹象。”隐士言简意赅地向为首的医生交代情况。医生点了点头,立刻开始组织人员进行全面检查和数据采集。
苏晚终于可以卸下重负,她靠墙滑坐在地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名护士递给她一杯温水和一些食物,她道谢接过,小口啜饮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病床上的顾影。“有顾言的消息吗?”她看向正在与医生低声交谈的隐士。
隐士结束了谈话,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个轻薄的平板电脑。“这是‘渡鸦’刚刚同步过来的信息。你自己看吧。”苏晚接过平板,屏幕亮起,上面是顾言的最新医疗报告和一段简短的视频记录。
报告显示,顾言身中两枪,失血过多,伴有严重脑震荡和多处软组织损伤,但经过紧急手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目前仍在药物昏迷中接受观察和治疗。视频则是他在昏迷前,用极其虚弱的声音留下的一段断断续续的录音:
“……戴维斯……数据备份……不止一份……‘方舟’……是关键……”
“……找到……我父亲的……笔记本……在老宅……书房……地板下……”
“……小影……对不起……一定要……救她……”
“……苏晚……谢谢……小心……”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顾言的声音虚弱、沙哑,充满了痛苦和未尽之言,但那份熟悉的坚韧和深藏的愧疚,却穿透了电子设备,狠狠击中了苏晚的心脏。他还活着,他在抗争,他提到了父亲的笔记本,他也……在担心着她。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用力擦去。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他说的老宅……是指他和他父亲以前住的地方?不是我们之前去的那栋?”苏晚抬起头,看向隐士。
隐士点了点头:“那是顾清风早年居住的宅邸,在顾言成年独立、顾影发病后不久就被卖掉了。根据记录,现在属于一个海外信托基金,长期空置。”他顿了顿,“笔记本的事,我们之前并不知情。”
又一个线索!顾言在生死关头,想到的竟然是父亲早年宅邸中隐藏的笔记本!那里面会藏着什么?是关于“前沿基金会”的更多内幕?还是……关于他自己参与其中的忏悔?“我们必须去找到那个笔记本!”苏晚站起身,语气急切。
“那里很可能已经被戴维斯或者‘幽魂’监视。”隐士提醒道,语气冷静,“而且,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稳定顾影的状况,并制定应对戴维斯和‘幽魂’的下一步计划。”
就在这时,负责监护顾影的医生走了过来,脸色凝重。“隐士,苏晚女士,我们有了新的发现。”他指着连接在顾影头部的一个新型监测设备屏幕,“在刚才的深度扫描中,我们检测到她的潜意识层中,存在一个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的……神经信号‘信标’。”“信标?”苏晚和隐士同时追问。
“可以这么理解。就像黑暗中一个固定的灯塔。这个‘信标’的波动模式,与顾言先生之前留下的生物特征数据,存在高度吻合。”医生解释道,“这很可能就是顾言先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者说,凭借着他与顾影小姐之间强大的血缘和精神联结,在她意识深处留下的一个‘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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