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块厚重的天鹅绒幕布,将城市紧紧包裹。在这片寂静之下,城市边缘的“深蓝”生物基因研究所,却依旧亮着几处零星的灯火,像是深海中被遗忘的灯塔,固执地闪烁着微光。
B区第七实验室,是整个研究所最核心也最隐秘的区域之一。空气里弥漫着特有的气味——低温液氮的微腥,混合着高效消毒剂的清冽,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来自各种培养基和生物样本的微弱生机。只有精密仪器运转时发出的低沉嗡鸣,以及循环空气系统那近乎催眠的微弱气流声,证明着时间并未在此停滞。
傅斯砚独自站在实验室中央的全息投影操作台前。幽蓝色的光芒从下方投射上来,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映照得如同雕塑,冷峻而专注。他面前悬浮着的,是一个高度复杂、正在缓慢自旋的三维基因链模型——这是“太初”项目最新一批TX系列共生菌的基因图谱。原本应该稳定呈现的双螺旋结构,此刻却在其中一段区域发生了诡异的视觉扭曲,碱基对像接触不良的灯带一样,不规则地闪烁着刺目的红光,呈现出一种他数据库里从未记录过的突变模式。
他的指尖悬在触摸屏的控制键上方,距离确认“深度解析”指令仅有毫米之遥,却迟迟没有落下。这不是普通的实验误差,也不是常见的基因漂变。这种闪烁的频率、这种突变位点的特异性组合……一种极其微弱、却尖锐的警铃,在他脑海深处响起。这异常,隐隐勾起了他一段不愿回顾的记忆碎片,关于三年前那个因“重大不可控因素”而被高层强制封存的“溯源”计划。那个计划的核心数据,早已被列为最高机密,深锁在研究所的底层服务器中。
他闭上眼,修长的手指用力按压着鼻梁两侧的晴明穴,试图驱散连续工作三十六小时带来的疲惫。再次睁开时,那双深邃的眼眸已恢复惯有的清明与锐利,仿佛两台高精度扫描仪,缓缓扫过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斜后方那个靠窗的实验台上。那里原本空置了许久,直到一个月前,被一个名叫苏晚的新晋助理研究员占据。台面上,几本边角微卷的经典遗传学专着、一个与实验室格格不入的印花陶瓷保温杯,以及几叠字迹娟秀却略显凌乱的手写笔记,构成了一片属于新人的生涩领域。苏晚。
这个名字在他冷静如精密仪器的大脑中无声地划过。一周前,就是在这个实验台旁,她在进行常规样本转移时,手肘“意外”撞翻了旁边架子上的一个试剂盒,导致数支高浓度溶剂泼洒出来。事故报告上白纸黑字写着“新人操作流程生疏,意外导致样本污染”,受损最严重的,恰好就是那批需要额外复核的TX系列初始样本。所有的巧合串联起来,严丝合缝得像一篇精心编排的剧本。
傅斯砚面无表情地坐回主控电脑前,椅轮与光滑的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了研究所中央管理系统的门禁与操作日志界面。冰冷的白色字符在深蓝色的背景上逐行跳出,像一串串等待破译的密码。他的目光迅速锁定在几条异常记录上:
· 日期:10月25日,时间:23:47,地点:B2层核心低温样本库S区,人员:苏晚(助理研究员),操作:权限验证通过,停留时长:17分08秒。
· 日期:10月26日,时间:02:15,地点:B2层核心低温样本库S区,人员:苏晚(助理研究员),操作:权限验证通过,停留时长:23分51秒。
· 日期:10月27日,时间:01:03,地点:B2层核心低温样本库S区,人员:苏晚(助理研究员),操作:权限验证通过,停留时长:31分12秒。
B2层S区。那里是研究所的心脏,存放着自建所以来所有绝密项目的原始生物样本和核心数据备份,安保等级为Alpha-1。以苏晚目前的D级助理权限,系统本应在她第一次尝试进入时就触发安全警报并自动锁死门禁。然而,日志清晰地显示,她不仅进去了,还连续三个深夜,在里面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傅斯砚的目光在这三条刺眼的记录上停留了足有半分钟,瞳孔微微收缩。他沉默地拿起桌角的内部加密通讯器,按下直通二十四小时安保中心的快捷键。
“这里是安保中心,请讲。”听筒里传来值班员略带倦意的声音。
“我是傅斯砚,权限识别码Gamma-Seven。”他的声音透过高质量的传声器传出,比实验室恒温空调制造的冷气更显凛冽,“调取B2层样本库S区,从10月25日零点至10月28日零点,所有高清监控录像的原始备份数据。启用第七号加密协议,传输目的地设定为我的私人终端,权限代码Zeta-Nine。立刻执行。”
“明白,傅教授。数据量较大,完全传输预计需要十五分钟。”“我等着。”傅斯言简意赅地回应,随即结束了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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