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固始地界,柏家南下的队伍便如同离巢的雁群,投入了广阔而未知的天地。
最初的几日,队伍尚在豫南境内,道路相对熟悉,沿途州县因见了那份盖着柏家大印、文辞恳切的《北上勤王禀帖》,虽对这支拖家带口、装备远超一般乡勇的“勤王”队伍颇感诧异,但大多不愿多事,盘查一番后便予以放行。队伍白日赶路,傍晚则择地扎营,警戒、炊事、安置妇孺,在柏凌峰等人的调度下,倒也初具章法。
然而,随着队伍继续南行,进入鄂北丘陵地带,地势开始变得崎岖,人烟也逐渐稀少,真正的考验接踵而至。
最直接的威胁来自于恶劣的天气。离乡时已是深秋,越往南走,秋雨反而愈发缠绵。冰冷的雨水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将官道变成一片泥泞沼泽。骡马陷入泥坑,需要数人合力才能推出;满载物资的大车车轮时常打滑,行进速度骤减。冰冷的雨水浸透了每个人的衣衫,寒气刺骨,队伍中开始出现咳嗽、发热的病号。柏凌川体质文弱,很快便病倒了,只能勉强坐在颠簸的车上,脸色苍白。柏凌云下令将有限的油布优先分配给妇孺和药材,其余人等只能硬扛。夜晚宿营变得极其艰难,找不到干燥的地方,只能勉强搭起简易窝棚,在潮湿阴冷中度过漫漫长夜。
更大的威胁则来自于**。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地方官府控制力下降,溃兵、土匪蜂起。柏家这支队伍,带着众多车马物资,在外人眼中,无异于一块肥美的肉。
这日,队伍行至一处两山夹峙的险要路段。天色渐晚,阴风怒号。在前方探路的柏凌锐突然快马奔回,神色紧张:“家主!前方山谷似有异动,两侧山林中恐有埋伏!”
柏凌云心头一凛,立刻抬手止住队伍。“凌岳,凌峰!警戒!车队收缩,妇孺居中!团练结阵!”
命令迅速传达。经过月余操练的团练子弟此刻显出了价值,虽略显慌乱,但仍能依令快速行动起来,以车队为核心,结成圆阵,长矛向外,紧张地注视着两侧黑黢黢的山林。家眷们则吓得瑟瑟发抖,挤作一团。
果然,只听一声尖锐的唿哨响起,两侧山林中猛地涌出百余名衣衫褴褛、手持各式兵刃的汉子,口中发出怪叫,如同饿狼般扑将下来,试图冲散队伍,抢夺车马物资。看其杂乱无章的阵势,似是啸聚于此的土匪。
“杀!”柏凌岳早已按捺不住,见土匪冲来,大吼一声,手持一杆精铁长矛,率先迎了上去。他勇猛异常,长矛挥舞间,顿时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土匪刺翻在地。
“结阵!不要散开!长矛手前突!刀手护卫两翼!”柏凌峰则大声呼喝,努力维持着阵型,指挥团练子弟依托车阵,抵御土匪的冲击。
下一瞬,匪徒便如同溃堤的浊流般撞了上来!想象中的阵型几乎在接触的瞬间就扭曲了。一个年轻的族兵看着迎面劈来的豁口柴刀,吓得忘了突刺,本能地举矛格挡,“铛”的一声震得他手臂发麻,差点脱手。旁边有人被匪徒拽住了枪杆,两人滚倒在地,用拳头、指甲、牙齿疯狂地撕打在一起。
“结阵!别乱!长矛手顶上去!”柏凌峰的吼声嘶哑,他挥刀架开一柄铁叉,反手将对方踹倒。血腥味混着汗臭和泥土的腥气,猛地爆散开来,呛得人作呕。一个匪徒捂着被长矛捅穿的肚子,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在地上翻滚。这不是操演,没有石灰粉,只有温热的、粘稠的血溅在脸上、身上的真实触感。团练子弟们凭着一股血气和严格的纪律勉强支撑,但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惊惧和初次杀人的茫然。
柏凌云骑在马上,位于阵中核心,冷静地观察着战局。他注意到土匪虽然凶猛,但缺乏指挥,攻击毫无章法,全凭一股蛮劲。他目光锐利,很快发现了匪群中一个似乎是头目的人物,正躲在后面大声呼喝指挥。
“凌锐!”柏凌云低喝一声。 “在!”身旁的柏凌锐应道,他手持一把硬弓,箭法颇准。 “看到那个穿皮袄、喊得最凶的了吗?射他!” 柏凌锐二话不说,张弓搭箭,略一瞄准,“嗖”的一声,利箭离弦,精准地穿过人群缝隙,直没入那土匪头目的咽喉!那头目叫声戛然而止,愕然倒地。
头目一死,土匪们的攻势顿时一滞,出现了明显的混乱。 “好机会!”柏凌云眼中精光一闪,拔出长剑,向前一指,“凌岳!带队反冲!击溃他们!” “跟我上!”柏凌岳正杀得性起,闻令更是精神大振,带着一队最精锐的子弟,如同猛虎出闸,猛地从车阵后冲出,向陷入混乱的土匪发起了反冲锋。
这股生力军的突然反击成了压垮土匪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失去指挥的匪众见对方如此悍勇,顿时胆寒,发一声喊,丢下十几具尸体和伤员,狼狈不堪地溃散逃入山林之中。
战斗很快结束。柏家团练这边也有数人受伤,幸无阵亡。柏凌岳意犹未尽,还想追击,被柏凌云喝止:“穷寇莫追,地形不熟,小心反中埋伏!迅速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加强警戒,尽快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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