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以爱为引续心脉
农小园是在一阵温暖而平稳的呼吸声中醒来的。
晨曦微光透过岩隙,驱散了洞内的黑暗。她首先感受到的是掌心传来的、不同于岩石冰冷的温热触感,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脉搏跳动。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蜷缩在越煞身侧,而她的手,正被他一只骨节分明、却依旧苍白的手轻轻覆盖着。那只手不再像昨夜那般冰冷死寂,虽然依旧凉薄,却有了活人的温度。
农小园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就在她动作的瞬间,覆盖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微微动了一下,五指收拢,以一种不容置疑却又不会弄疼她的力道,握住了她的手指。
农小园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
撞入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中。
越煞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依旧躺着,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疲惫与病气,但那双眼睛却彻底恢复了清明。不再是空洞死寂,也不是被情毒控制的疯狂赤红,而是恢复了往日的深邃冰冷,只是此刻,那冰冷之下,翻涌着某种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从她疲惫不堪、沾着尘土和干涸血渍的脸颊,滑到她被岩石割破、简单用布条缠绕的手掌,最后落回她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
两人就这样在晨曦微光中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和紧绷。洞外山风吹过,带来几声遥远的鸟鸣。
许久,越煞的喉结微动,沙哑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
“……是你救了我。”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农小园的心脏依旧在狂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手还被他握着。她垂下眼睫,避开他那过于锐利的目光,低声道:“我只是……不能见死不救。”
越煞的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上,那上面除了新伤,还有昨夜采摘金曦草时留下的累累伤痕和干涸的血迹。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她手背的布条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动作极其轻微,却让农小园如同被细微的电流击中般,猛地一颤。
“用金曦草……和**一棵草?”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近乎探究的意味。显然,他即便昏迷,也依稀感知到了那两种截然不同却都霸道无比药力冲入体内、最终又被巧妙调和的过程。
农小园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知道了?他会如何想?是否会觉得她再次用那种东西亵渎了他?是否会再次暴怒?
她紧张地抿紧了唇,等待着预想中的斥责或怒火。
然而,预料中的风暴并未降临。
越煞只是沉默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眸子依旧锁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灵魂深处。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尝试着运转了一下体内功法。
虽然微弱滞涩,但原本几乎被剑煞和药力冲突彻底摧毁的经脉,竟然真的被稳住了一丝,甚至有一缕极其细微却纯净的本命剑元,正在艰难地重新凝聚。
他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自身伤势的严重程度。元阳亏损,剑心蒙尘,旧煞反噬,又加之内外交攻的剧毒……便是宗门长老联手,也未必能将他从鬼门关拉回。而眼前这个灵力低微、看似柔弱的小药修,竟然真的做到了?
用那般疯狂而凶险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伤痕累累的手上,那暗金色的草药残渍和已经发黑的血迹刺痛了他的眼睛。昨夜昏迷中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回涌——悬崖的危险,她拼死带回草药的模样,以及后来那温柔却坚定地引导他体内狂暴药力的、带着疗愈气息的微弱灵力……
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其陌生的情绪,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冰冷沉寂的心湖中漾开细微的涟漪。那情绪复杂难言,混杂着惊愕、审视,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
他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又收紧了些许,仿佛要确认这份真实的触感。
“为什么?”他哑声问道,目光如炬,“我那般对你……你为何还要拼死相救?”甚至不惜动用那令她自己也蒙受屈辱的毒草?
农小园被他问得一愣。为什么?
为了弥补那夜的过错?为了偿还牵连他被囚的愧疚?还是为了腹中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能有一个父亲?抑或……只是出于一个药修救死扶伤的本能,无法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
她自己似乎也说不清。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然,带着一丝疲惫的平静:“我不知道。或许……只是觉得,你不该死在那里,不该那样死去。”
这个答案,简单,直接,却出乎越煞的意料。没有算计,没有企图,甚至没有过多的情绪渲染,只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选择。
越煞久久地凝视着她,仿佛要透过她清澈的眼眸,看透她最真实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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