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御世 第721章 青苔与齿轮的葬歌

维度穿梭的晕眩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凝滞感。

并非物理上的沉重，而是某种弥漫在空气中、浸润在每一寸土壤里的，近乎悲伤的疲惫。林枫和苏婉晴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奇异的废墟之中。

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不见日月，只有一种沉闷的、仿佛濒死余烬般的暗红光芒，从厚重的云层后透出，吝啬地洒向大地。空气中没有风，只有一股浓重的、混合了铁锈、腐烂植物和某种类似机油挥发后的刺鼻气味，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

他们脚下，是一片巨大的、早已失去活性的金属结构残骸，其风格依稀能看出与协律城那种精致齿轮美学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庞大、更加古老，也……更加破败。巨大的齿轮从断裂的轴杆上垂落，半埋在灰黑色的泥土里，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如同脓疮般的暗绿色苔藓。扭曲的管道如同巨兽的尸骸，裸露在外，内壁爬满了发出微弱磷光的诡异菌类。

而在这片工业文明的坟场之上，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生命”的痕迹。

并非欣欣向荣的生命。

巨大的、颜色晦暗的藤蔓如同贪婪的血管，缠绕、勒紧着那些金属巨构，有些甚至直接从齿轮的缝隙或管道的破口中钻出，开出如同金属碎屑拼凑而成的、毫无生气的灰色花朵。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小型生物的骨骸，它们的骨骼结构奇特，部分呈现出金属光泽，仿佛生前曾与机械共生，或是……被其改造。

死寂。

除了他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这里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没有风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金属结构因无法承受自身重量或藤蔓绞杀而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如同这个世界最后的、痛苦的叹息。

“这里……发生了什么？”苏婉晴轻声问道，她的星空共鸣体在这里感到了极大的不适。这个世界仿佛一个垂死的巨人，其生命脉动微弱到几乎熄灭，只剩下无尽的衰败与悲伤。她能“听”到那些扭曲植物中蕴含的、充满怨恨的生长意志，也能“感觉”到脚下金属残骸中凝固的、不甘的轰鸣。

林枫蹲下身，手指拂过一根半埋在土里的传动轴。龙魂之力微微探出，读取着这金属中残留的、跨越了漫长时光的信息碎片。

破碎的画面在他意识中闪过——

曾经，这里也是一座辉煌的、由齿轮与发条驱动的伟大城市，或许比协律城更加壮丽。精密的机械造物穿梭于洁净的街道，能源塔楼光芒万丈。

然后，是某种……失控。

不是外敌入侵，更像是系统内部的崩溃。追求极致秩序与效率的机械逻辑，在某一个节点陷入了无法解开的死循环，导致了能源的过载、系统的连锁崩塌。或是……某种被引入的、旨在“优化”一切的“催化剂”，如同在铁炉堡的“寂灭尘”一样，最终反噬其主，将生机转化为死寂。

城市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秩序化为混乱的坟场。而自然，或者说，某种被扭曲、被激怒的自然力量，以一种充满恶意的方式，重新占据了这片土地，将冰冷的机械残骸作为滋养自身的土壤。

“一个失败的‘协律城’。”林枫站起身，得出了结论，声音低沉，“极致的秩序走向了它的反面，引来了……另一种形态的混沌。”

他目光扫视着这片无尽的废墟，神念向更远方延伸。同样的景象在重复，看不到尽头。这是一个已经“死亡”的文明世界，其毁灭的原因，与“虚空之低语”推崇的“钢铁与秩序”理念，隐隐透着关联。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噪音，从不远处一堆由破碎管道和电缆构成的垃圾山后传来。

那声音并非野兽，更像是一种……损坏的机械发出的悲鸣。

两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靠近。

绕过垃圾山，他们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残破的园丁机器人。

它大约半人高，主体是一个布满凹痕和锈迹的椭圆罐体，下面有几个已经变形的小轮子。它的一条机械臂已经断裂，垂在一旁，另一条相对完好的臂膀前端，是一个锈蚀斑斑的、原本应该是用来修剪枝叶的小型圆锯，但此刻，它正用那钝了的圆锯，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修剪”着它面前一株从金属缝隙中生长出来的、颜色妖艳的紫色毒蕈。

它的光学传感器镜头碎裂了一半，仅剩的一只“眼睛”闪烁着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红光。它的发声器显然也受损严重，只能发出那种扭曲的、如同哭泣般的呜咽和摩擦声。

它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林枫和苏婉晴的靠近，所有的处理能力都集中在那株永远也“修剪”不完的毒蕈上。它的程序，或许在文明崩毁的那一刻，就永远定格在了“维护园区整洁”这个最后的指令上，哪怕园区已成废墟，哪怕它要“修剪”的，是代表着毁灭与新生的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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