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白炽灯刺得我眼睛生疼,调查员的声音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传过来,模糊又遥远,像沉在水底的絮语。我盯着桌面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水,杯壁上凝结的水珠蜿蜒滑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那形状,像极了地下仓库裂缝边缘,那些暗绿色粘液蜿蜒的痕迹。胃里瞬间翻江倒海,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刺痛感才勉强压下那股汹涌的恶心。
“林先生,麻烦你再详细描述一下,当时裂缝中伸出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样子?”
调查员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刺破了我拼命维持的平静。我闭上眼,黑暗瞬间吞噬了我,耳边不是调查室的空调声,而是地下仓库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是粘液滴落时“嗤嗤”的腐蚀声,还有老周的咒骂、老王的哀嚎、小杨的哭喊。那些声音缠绕在一起,像无数根滑腻的触手,死死勒住我的喉咙,让我喘不过气。
我看到老周举着铁棍砸向触手时的样子,他花白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凌乱飞舞,脸上满是决绝,可铁棍砸在触手上那声“噗”的闷响,至今还在我耳边回荡。那不是击打硬物的声音,是砸在烂肉上的、黏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然后是老王,他被触手缠住脚踝时的惨叫,那声音里的痛苦和绝望,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心上。我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他裤腿上被粘液腐蚀后,皮肤红肿起泡、渗出血水的样子,还有他伸向我时,那双布满恐惧和哀求的眼睛。
“我……我记不清了。”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很黑,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楚。”
撒谎。我怎么会看不清楚?那些触手的样子,早已刻进我的骨髓里。暗黑色的躯体,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得像胶水一样的粘液,在手电筒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油腻的光泽。那些细小的吸盘,一张一合,像是无数只眼睛,死死盯着我们这些闯入者,充满了贪婪和恶意。还有它们的力量,那么蛮横,那么残忍,像对待蝼蚁一样,轻易就将老周和老王拖拽进裂缝深处。他们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最后被那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只留下地面上一滩滩暗红的血迹,很快又被绿色的粘液覆盖、腐蚀,连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我想起小杨摔倒时,那根瞬间缠住他手腕的触手。冰凉、滑腻的触感,透过他的衣服传到我的手上,那是一种带着腥臭味的、令人作呕的温度。我用货架砸开触手时,粘液溅在我手臂上的灼烧感,至今还能清晰感知。不是皮肤被烫伤的疼,是那种像是有无数细小虫子在啃噬血肉的、钻心的痒和痛。那晚之后,我手臂上的疤痕就再也没消过,暗红色的印记蜿蜒扭曲,像一条小小的触手,时时刻刻提醒着我,那天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林先生?”调查员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我猛地睁开眼,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凉刺骨。调查室的灯光依旧刺眼,可我却觉得周围的阴影都在蠕动,墙角的缝隙、桌子底下的黑暗,仿佛随时都会有一根滑腻的触手钻出来,瞬间将我拖入深渊。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眼神警惕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那些裂缝,那些黑暗的角落,都让我恐惧到极致。
那晚从仓库逃出来后,我再也不敢关灯睡觉。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那道不断扩大的裂缝,看到无数根触手从黑暗中涌出来,朝着我扑来。我会梦见老周和老王,他们浑身是血,身上缠着那些恶心的触手,质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们。我想解释,想道歉,可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黑暗吞噬。
小杨怎么样了?我不敢问。我知道他和我一样,被那晚的恐惧牢牢困住。那天在仓库门口,他瘫坐在台阶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像丢了魂一样。我拉着他离开时,他的身体还在不停发抖,嘴里喃喃自语:“它们还在,它们还在……”是啊,它们还在。仓储楼虽然塌了,可那道裂缝背后的东西,绝不会就这么消失。它潜伏在黑暗里,在地下的某个角落,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林先生,你还好吗?”调查员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担忧。
我摇摇头,强迫自己把目光从桌面上的水渍移开,看向玻璃后的调查员。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可我却觉得,他的影子在身后扭曲变形,像极了仓库里那些在黑暗中蠕动的阴影。胃里再次传来一阵绞痛,我捂住嘴,强压下想要呕吐的冲动。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拉过小杨,曾经想过要去救老王,可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吞噬。这双手,沾满了他们的绝望,也沾满了我的愧疚。
调查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空调的声音在单调地回响。我能感觉到,那些潜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和痛苦,正像裂缝中的粘液一样,慢慢蔓延,一点点吞噬我的理智。我知道,这场调查结束后,我也永远无法逃离那个地下仓库,无法逃离那些粘稠的触手,无法逃离老周和老王绝望的眼神。它们会像附骨之蛆,伴随我的余生,在每个深夜,从黑暗中伸出,将我拖回那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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