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罗布泊像被扔进熔炉里烧了三天三夜,越野车的轮胎碾过沙面时,能听见沙粒受热膨胀的细微噼啪声。林野把最后半瓶矿泉水倒进嘴里,喉结滚动的瞬间,那点凉意就被胸腔里的燥热吞得干干净净。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视线落在车载电台上。屏幕亮着刺眼的白光,持续不断的杂音像无数只细虫,顺着耳机线往耳朵里钻。
作为地质勘探队的技术专员,他本该和大部队一起在三天前撤离,但队长临走前拍着他的肩膀说:“沙下那组地震监测仪是咱们花了半个月埋的,你留两天,把数据导出来再检查一遍,免得回头再来遭罪。”林野没推辞,只是没想到这“两天”会变成煎熬。昨天傍晚开始,卫星电话就没了信号,备用的太阳能充电板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掀翻,现在他只剩车座下的三包压缩饼干,和仪表盘上不断跳动的“油量不足”警示灯。
“吱滋啦”
耳机里的杂音突然变了调。林野原本正靠着座椅闭目养神,听见这声异常猛地坐直身体,指尖瞬间攥住了电台的调频旋钮。他以为是仪器受热故障,可来回转动旋钮时,那串声音却始终牢牢钉在当前频段里——不是杂乱无章的电流干扰,是规律的“滴滴滴滴滴”,间隔均匀,节奏稳定,像极了课本里见过的摩尔斯电码。
林野的心跳骤然加快。他太清楚这片荒漠的情况了:方圆三百公里内没有任何通讯基站,最近的补给点在尉犁县,开车要走整整两天;更别说这里是无人区,除了他们勘探队,连牧民都不会往深处走。这鬼地方怎么会有人工信号?
他立刻伸手去摸副驾上的卫星电话,按了好几次开机键,屏幕却始终是一片漆黑。沙暴过后就彻底坏了。林野咬了咬牙,索性摘下耳机,把电台的外放音量调到最大。那串“滴滴”声在闷热的驾驶室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神经上。他盯着电台屏幕上跳动的频率数字,突然想起昨天检修监测仪时的怪事。
当时他在3号监测点附近挖坑,铁锹下去时撞到了硬物,本以为是石头,挖出来却是一截锈迹斑斑的金属管。管子直径约摸有手腕粗,管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不是汉字,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种外文,更像是某种歪歪扭扭的划痕。他当时没在意,只当是几十年前石油勘探队留下的废弃管道,随手扔在了一边,现在想来,那管子的切口异常平整,边缘甚至能反光,根本不像自然锈蚀的旧物。
“滴滴”
电台里的信号突然停顿了一秒,紧接着,那串规律的电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模糊的人声。不是现代的语言,没有清晰的词汇,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吟唱,声调忽高忽低,每一个音节都裹着说不清的空旷感,仿佛说话人就贴在电台喇叭前,却又隔着千万里的风沙。
林野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烈日下的沙丘泛着惨白的光,远处的天地线扭成一团模糊的热浪,连只蜥蜴都看不见。“幻觉?”他喃喃自语,伸手去摸仪表盘上的水温表。指针正常,车没出故障;再摸自己的额头,温度也正常,没中暑。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孤单出现幻听时,吟唱声突然停了。下一秒,电台里传出的声音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冻住。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是昨天晚上他在帐篷里对着对讲机抱怨“这鬼地方连风都带着沙子味,再待下去我要成木乃伊了”的录音,连尾音里的烦躁都分毫不差。
林野猛地回头看后座,空荡荡的座椅上只有叠好的睡袋和一个帆布背包,没有任何人。他又低头看向电台,屏幕上的频率数字突然开始疯狂跳动,原本的白光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刚才的吟唱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清晰得仿佛有人在驾驶室内低语,每一个音节都能穿透耳膜,钻进脑子里打转。
寒意顺着后颈往上爬,林野颤抖着伸手去按电台的关机键,手指刚碰到冰凉的按钮,车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撞在了越野车的车尾。
那声音很闷,却带着穿透力,连驾驶室的座椅都跟着震了一下。林野的手指僵在半空,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座位上,连呼吸都忘了。他不敢回头,只能死死盯着前方的挡风玻璃,可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瞟向右侧的后视镜。
沙丘的阴影处,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沙粒被风吹动的流动感,是带着轮廓的、缓慢抬起的“弧度”。那东西颜色和沙丘几乎融为一体,若不是刚才的震动让它动了一下,根本不可能被发现。林野的心跳像要炸开,他看见那“弧度”慢慢升高,隐约能看出是某种“肢体”的形状,顶端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头”,正对着越野车的方向。
“咚、咚。”
又两声闷响,这次是在前车门。林野猛地回神,视线落在左侧的车窗上。只见沙粒正顺着玻璃往下滑,却在靠近车窗缝的地方突然“悬”住了,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屏障挡住,停在半空一动不动。更诡异的是,车窗玻璃上原本沾着的沙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融”,不是被风吹掉,是真的像冰遇到热一样,慢慢变成细小的颗粒,顺着玻璃流下去,在车门把手上积成一小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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