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死寂如同凝固的琥珀,沉重地压迫着每一寸空气。
萧彻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深陷在龙椅的阴影里,指节分明的手搭在雕花的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单调而压抑的轻响。
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他偶尔端起来抿一口,动作机械,眼神却始终沉在不可测的深渊,偶尔扫过窗边软榻上那道静默的身影,目光复杂难辨,带着未散的戾气和一种更深沉的疲惫。
沈言坐在软榻上,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强撑的僵硬。
他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自己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素净的衣料。
脑海中,属于现代人的沈言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拉锯战。
林牧野苍白的脸、紧握纸条时眼中迸发的希望光芒,与萧彻此刻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阴鸷,交替闪现。
雪团留下的纸条是第一步,是黑暗中埋下的火种。
但要让这火种真正燃烧,照亮前路,关键在于萧彻。
关键在于……能否让这只暴怒的、受伤的猛兽,收起獠牙,哪怕只是暂时地,露出柔软的腹部。
对萧彻的 这份情感并未因今日的冲突而消失,反而在目睹了萧彻那被嫉妒和占有欲扭曲的痛苦后,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但现代人的理智又在尖锐地提醒:这种爱的方式,太窒息,太伤人,近乎病态。是该关进精神病院的人!
头疼……沈言在心底无声叹息。爱情这玩意儿,真是谁碰谁倒霉。
他一个穿书的,怎么就被卷进了这么个修罗场?一边是情深似海、占有欲爆棚的帝王,一边是原主刻骨铭心、需要守护的竹马,外加一个现代灵魂的三观撕裂……这体验卡真是要命。
可抱怨无用。
现实是,萧彻掌握着绝对的生杀予夺大权,尤其是对林牧野。
林牧野的安危,能否继续相见,全系于萧彻一念之间。
沈言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属于现代人的无奈和疲惫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刻意的、带着小心翼翼的温顺。
僵局必须打破。
等萧彻自己消气?以他那偏执的性子,恐怕只会越想越钻牛角尖,让事情走向更糟的境地。
必须主动出击,给他一个台阶,一个……重新掌控局面的感觉。
目标很明确:缓和气氛,让萧彻的注意力从“林牧野”三个字上移开,重新回到“谢清晏需要他”这个点上。只要他感受到被需要,感受到掌控感,怒火才会真正平息,承诺明日再见才可能兑现。
沈言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
最终,落在了角落那张熟悉的书案上,上面放着笔墨和裁好的素笺。他深吸一口气,动作尽量放得轻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缓缓起身。
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龙椅上的萧彻,敲击扶手的手指骤然停顿,虽然没有转头,但沈言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而锐利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和警惕。
压力陡增。沈言强迫自己忽略那道目光,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走到书案前。
他提起笔,蘸饱了墨。笔尖悬停在素白的纸面上,微微颤抖。要写什么?质问他为何如此残忍?表达对林牧野的担忧?不,那只会火上浇油。
他需要的是一个最无害、最本能、也最能触动萧彻那根“照顾欲”神经的请求。
笔尖落下,手腕用力。墨迹在纸上晕开,形成几个清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示弱笔触:
「我饿了」。
只有三个字。
简单,直接,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它跳过了所有的争执、猜忌和怨恨,回到了最原始、最基本的需求层面。它是一个信号:我需要你。我需要你为我提供食物,如同你曾经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一样。
写完后,沈言没有立刻拿起纸条,而是停顿了片刻,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他拿起那张纸,转身,朝着龙椅的方向,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了过去。
他能感觉到萧彻的目光一直锁定着他,那目光中的冰层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但更多的仍是深沉的探究和未消的余怒。
终于,沈言停在了距离龙椅三步远的地方。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试图靠近,只是微微低着头,双手捧着那张写着“我饿了”的纸,如同献上某种无声的契约,向前递出。
空气仿佛凝固了。
时间被拉长。沈言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成败在此一举。
萧彻的视线,从谢清晏低垂的眉眼,滑到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最终落在那张素笺上。那三个字——“我饿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那片被暴戾和嫉妒搅浑的泥沼中,激起了一圈微澜。
他看到了那字迹里不易察觉的示弱,看到了谢清晏主动打破僵局的姿态。
这姿态,在萧彻此刻的解读里,自动过滤掉了所有可能的算计,只剩下一个他最渴望看到的信号:清晏在向他低头,在向他寻求依赖。这极大地满足了他被挑战的帝王尊严和被刺痛的情感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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