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裹挟着暴雨,狠狠砸在乾元殿的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如同万千战鼓擂动,搅得人心惶惶。
萧彻一身湿气,玄色常服的下摆溅满了泥水,大步流星地踏进殿内。
他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却更有一丝处理完紧急政务后急于见到心上人的迫切。
“清晏?朕回来了。”
他扬声唤道,习惯性地走向内室,语气是只有在面对那人时才会有的温和,“这鬼天气,御膳房备了姜汤,待会儿你也喝一碗驱驱寒……”
他的声音在踏入内室的瞬间,戛然而止。
预想中那个或窝在软榻上看话本、或跑来迎接他的身影并未出现。
内室里烛火通明,温暖依旧,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空旷和寂静。
只有窗外的风雨声更加清晰地鼓噪着。
萧彻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
“清晏?”他提高了音量,目光快速扫过空荡荡的软榻,扫过摆放着零食和话本子的小几,脚步不自觉地加快,走向寝殿深处,“又躲哪里去了?跟朕玩捉迷藏么?”
无人回应。
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那股不安迅速发酵,变成冰冷的恐慌,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
萧彻猛地转头,只见阿萦脸色惨白,浑身湿透,像是刚从外面跑回来,正哆哆嗦嗦地跪在珠帘外,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阿萦!”萧彻几步跨过去,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厉色,“娘娘呢?!朕不是让你守着娘娘吗?娘娘人呢?!”
阿萦被他凌厉的气势吓得一个哆嗦,抬起头,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茫然:“陛……陛下……奴婢……奴婢该死!奴婢方才……方才见娘娘被雷声惊得厉害,心神不宁,娘娘就让奴婢去御书房请您……奴婢……奴婢刚走没多久,心里总觉得不安,就又跑了回来……可是……可是……”
她泣不成声,几乎要晕厥过去:“可是奴婢回来……殿里……殿里就没人了!娘娘……娘娘不见了!奴婢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哪儿都没有!陛下!娘娘不见了——!”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尖叫出来的,充满了绝望。
“不见了?”萧彻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他一把抓住阿萦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眼中是骇人的风暴,“怎么会不见?!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说清楚!”
阿萦疼得脸色发白,却不敢挣扎,哭着断断续续地回忆:“奴婢……奴婢走之前,娘娘……娘娘一直看着窗外,脸色很不好……嘴里……嘴里还喃喃说着……说什么‘血月’……对!是血月!娘娘好像很害怕……问奴婢看没看到红色的月亮……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娘娘的样子……就像是……像是魔怔了……”
血月?!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萧彻的耳膜,瞬间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击得粉碎!数月前那个夜晚的恐惧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那个荒谬的、他曾极力想否定的传说……那个清晏口中低概率的意外……
难道……难道真的……
不!不可能!
萧彻猛地甩开阿萦,像是要甩开这个可怕的念头。
他踉跄着冲回内室,目光疯狂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不愿相信而变得嘶哑扭曲:
“清晏!别闹了!出来!” “朕知道你没走远!快出来!” “是不是躲柜子里了?还是床底下?” 他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把掀开龙榻上凌乱的锦被,又猛地拉开巨大的衣柜门,甚至弯腰去看床底……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都被他粗暴地翻开,却只有冰冷的空气和无边的死寂。
“清晏——!谢清晏——!你给朕出来!听到没有!” 他对着空荡荡的殿宇嘶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濒临崩溃的哭腔和绝望的哀求。
没有回应。
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窗外愈发狂暴的风雨声。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窗边那个软榻上。
那里,还残留着沈言之前坐过的凹陷,旁边散落着几片薯片的碎屑,还有……一个被遗落的、绣着Q版小龙的香囊——那是沈言前段时间闲着没事绣着玩的,里面装着安神的药材。
萧彻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艰难地挪到软榻边。
他缓缓地、颤抖地伸出手,拿起那个还带着一丝体温余热的香囊,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爱人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香囊上那只傻乎乎笑着的小龙,此刻像是在嘲讽他的无能。
“血月……”他喃喃自语,猛地抬头,赤红的目光如同困兽,死死盯向窗外那电闪雷鸣、漆黑如墨的天空,仿佛要穿透层层乌云,找到那个夺走他挚爱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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