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沈言是被窗外叽喳的鸟鸣和透过纱帐的明亮阳光唤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习惯性地伸手往旁边一摸——空的。
只有雪团毛茸茸的一团还蜷在他枕边,睡得正香。
沈言揉了揉眼睛,拥着被子坐起身。
记忆回笼,昨晚的思乡愁绪和祖母、母亲支开他的疑惑又浮上心头,但很快被清晨的活力冲淡。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这一伸,才感觉到腰背和四肢传来熟悉的、被过度使用后的酸软感,尤其是昨晚被某人抱着睡了一夜、充当人形抱枕的左半边身子。
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胳膊,又想起昨夜萧彻似乎很晚才回来,自己好像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寝衣,还有睡梦中不知何时被蹬到床脚的被子,以及旁边被自己挤得只能占据一小块地方的枕头……嗯,看来自己的“豪放”睡姿,一如既往地没有改善。
萧彻那家伙……胳膊估计也麻了吧?沈言有点心虚,又有点幸灾乐祸地想着。
洗漱完毕,阿萦早已备好了新衣。
是一身蓝白色云纹锦缎常服,领口和袖口用银线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既清雅又不失贵气,很衬谢清晏如今清俊温润的气质。
沈言换上衣服,束好玉带,整个人焕然一新。
“走,雪团,给母亲和祖母请安去!”沈言精神抖擞,抱起还在打哈欠的雪团,脚步轻快地朝主院膳厅走去。
刚走到膳厅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祖母温和的笑声和母亲低低的说话声。
沈言脸上扬起笑容,掀开珠帘走了进去:“祖母,娘亲,清晏来请安……”
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膳厅内,祖母杨慧芳坐在主位,母亲柳婉容坐在下首,而那个本该被他“挤”得胳膊发麻的人——萧彻,此刻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柳婉容对面,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他面前摆着一碟水晶虾饺,一盅燕窝粥,还有几样精致小菜,显然已经吃了一会儿了!
沈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抛弃”的委屈和不满!说好一起用早膳的呢?!居然不叫他!还吃得这么香!
“萧彻!”沈言想也没想,那带着点微沙质感的清朗声音脱口而出,带着显而易见的控诉,“你怎么自己先吃上了!也不叫我起床!”
这一声“萧彻”,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膳厅里炸开!
“嘶——”柳婉容倒抽一口冷气,手中的银筷“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脸色瞬间煞白!她猛地站起身,又惊又惧地看着沈言,声音都变了调:“清晏!放肆!怎可直呼陛下名讳!快跪下请罪!”她急得几乎要冲过来捂住沈言的嘴。
杨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握着沉香木拐杖的手猛地收紧,浑浊的老眼中满是震惊和忧虑。
陛下名讳,那是何等尊贵!即便是皇后,也需恭敬称一声“陛下”!清晏这孩子……怎可如此不知轻重!这若是传出去……她不敢想后果!
整个膳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仆人们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只有雪团在沈言怀里,乌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紧张的气氛。
沈言被母亲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时代的规矩。
他下意识地看向被“点名”的萧彻。
只见萧彻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汤匙,抬起了头。
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位素来威严冷峻的帝王,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怒意,深邃的眼眸中反而漾开了一圈清晰可见的、带着巨大满足和愉悦的笑意!那笑意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所有的紧张和冰冷。
“无妨。”萧彻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和……享受?他甚至拿起公筷,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极其自然地放进了沈言面前空着的碗碟里,“是朕看你睡得沉,没舍得叫醒。快坐下,尝尝这虾饺,你母亲特意吩咐厨房做的,说是你幼时最爱吃的,可以吃掉一盘。”
他这番举动和话语,再次让柳婉容和杨老夫人目瞪口呆!陛下……不仅不怪罪,还……还亲自给清晏布菜?!这……这简直闻所未闻!
沈言看着碗里的虾饺,再看看萧彻那双盛满了温柔笑意的眼睛,哪里还不明白?
这家伙!根本就是喜欢听他叫名字!每晚在床上被他逼着叫了无数遍还不够,现在大庭广众下被叫了,居然还美滋滋的!
沈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刚才那点委屈瞬间烟消云散。
他瞪了萧彻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看把你得意的!
但碍于母亲和祖母还在场,沈言还是乖乖地、带着点小别扭地行了个礼:“谢陛下。” 然后才在柳婉容依旧惊魂未定的目光中,走到萧彻旁边的位置坐下。
柳婉容这才魂不守舍地坐回椅子上,看看一脸坦然的儿子,又看看满眼宠溺、仿佛刚才被直呼名讳是什么天大恩典似的帝王,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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