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晨光微露与荆棘前路
那一记微弱的回勾,如同在寂静深潭中投下的一颗石子,涟漪荡开,悄然改变了病房内的一切。这并非戏剧性的转折,却像是漫长黑夜后,地平线撕开的第一丝微光,虽未带来炽热的温暖,却足以驱散最深沉的绝望。
顾锦城并未立刻醒来。但自那个黄昏之后,他生命体征的基线似乎真的找到了一个更平稳的锚点。持续监测的数据显示,他自主神经功能的稳定性提高了百分之十五,这是一个连最严谨的李振刚教授都不得不承认的“统计学上的显着改善”。噩梦的频率和强度肉眼可见地降低,即使再次陷入焦躁的睡梦,他的身体也不再像过去那样紧绷如拉满的弓,筋脉虬结,而是在宋墨涵适时、坚定且充满引导性的低语中,能较快地松弛下来,仿佛她的声音成了他混乱意识海洋中唯一可以攀附的浮木。脑电图的波形图谱上,开始稳定地、 albeit(虽然)短暂地出现属于浅睡眠或安静清醒状态的、更为有序的α节律和低波幅β节律,这对于长期处于昏迷或创伤性谵妄状态的患者而言,是意识层面正在努力冲破混沌、重建秩序的珍贵信号。
李振刚教授在每周的团队评估会上,将这一切称为“突破性进展”。他用激光笔点着投影上的脑波对比图,语气中带着罕见的振奋:“诸位请看,顾锦城同志的意识正在经历一个关键的转变——从纯粹的防御性反应和创伤性闪回,转向对现实线索的尝试性处理和整合。宋医生,”他转向宋墨涵,目光中充满赞赏,“你成功地将自己‘锚定’为他内部破碎世界与外部现实之间的关键连接点,一个他潜意识开始愿意信任的‘安全基站’。他现在不仅仅是生理上‘听得到’你,更是心理上开始‘相信’你提供的信息和情感支持。”
这个认知让整个医疗和看护团队士气大振,但也带来了新的、更复杂的挑战。顾锦城潜意识的“冰山”开始浮出水面,随之而来的不仅是稍纵即逝的平静,还有更多杂乱、跳跃、带着尖锐棱角的思维碎片。他会在夜间突然含糊地吐出几个加密电台般的数字代号(“夜莺…七点方位…”),会无意识地、反复地咀嚼“掩护…快走…东侧…有伏…”,有时,甚至会极其模糊地、仿佛耗尽心力般念出“墨…涵…”,尾音轻得如同叹息,气息微弱,却每次都像一道微电流,精准地击中宋墨涵的心脏,让她瞬间屏息,又涌起无限酸楚的希望。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散落一地的、沾染着血迹和硝烟的拼图,需要被极其小心地收集、谨慎地解读。林曦月和李振刚加强了分析工作,试图从中梳理出更完整的创伤记忆链,并评估其可能对顾锦城苏醒后心理状态造成的冲击。同时,宋墨涵的角色也在这种高压环境下,潜移默化地完成着深刻的转变。她依然是那个观察入微、操作温柔的医生,但身上那份与顾锦城灵魂相依、并肩而立的坚韧,愈发清晰地显现出来,如同经过淬火的钢材,柔韧而刚强。她开始更系统地向李振刚请教军事心理学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前沿理论,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幸存者内疚”、“道德损伤”等专业术语,试图深入理解顾锦城可能经历的精神炼狱;她会与霍队、老陈更深入地讨论行动细节、小队成员性格、任务背后的战略意图,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是为了更精准地把握顾锦城潜意识中那些沉甸甸的责任感与未能言说的愧疚的源头。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稀薄的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地板上划出几道平行的光带。宋墨涵正用温热的毛巾,极其仔细地为顾锦城擦拭修长却无力的手指,一根一根,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珍宝。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三下,节奏清晰。霍队带着一位身着常服、气质精干利落的年轻女性走了进来。她约莫二十七八岁,眉眼清澈而锐利,身姿挺拔如白杨,即使穿着最普通的便装,也难掩那股经过严格训练和特殊环境沉淀下来的飒爽与内敛的力量感。
“宋医生,”霍队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引荐的郑重,“这位是白璐,信息作战大队的技术骨干,也是锦城他们小队上次行动时的后方情报支援核心负责人之一。她刚结束一个高度保密的闭环项目,一下线就听说了锦城的情况,立刻向上级申请过来,希望能从她的专业角度提供一些帮助。”
白璐上前一步,朝宋墨涵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冗余。她的目光快速而专业地扫过病床上的顾锦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随即坚定地看向宋墨涵。“宋医生,您好。打扰您了。关于上次任务…我一直很愧疚,如果当时我们的情报解析能再快零点几秒,预警信息能再准一点,或许前沿的态势就能…”她的声音略微低沉,带着技术工作者特有的严谨和坦诚的自责,没有过多渲染情绪,却字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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