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电子碎片
顾锦城指间那枚微小的电子碎片,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它太小了,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仿佛只是从某件废旧电器上崩落的尘埃。然而,它身上携带的硝烟与金属熔融的痕迹,却像无声的呐喊,诉说着爆炸瞬间的惨烈,以及潜藏其后的、精心设计的阴谋。这碎片的存在,让病房内原本还算平和空气骤然紧绷,仿佛有无形的弦被瞬间拉满。
顾锦城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金属般的冷硬。他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没有征求宋墨涵的同意——一种在极端信任和危急关头下才会有的默契——直接拿过了她放在床头的手机。他的动作因为伤口的牵制而略显滞涩,但操作手机的手指却稳定得可怕。他调用的并非普通通讯录,而是一个宋墨涵从未见过的、界面极其简洁甚至有些原始的加密紧急通讯协议,直接连接了老排长和高战的专属线路。
通话时间极短,顾锦城言简意赅,语速快得像在发射密码,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钧重量:
“老排长,高战,是我,顾锦城。”
“目标:陈刚,原边防X团侦察排排长,重伤入院。”
“关键物证一:在其衣物残留中发现非制式、微缩型信号发射器碎片,来源不明,工艺特殊,怀疑与境外有关。”
“关键物证二:其后腰L4-L5椎间隙左侧,发现一处陈旧性点状疤痕,直径约1.5毫米,边缘规整,疑似微型植入物取出痕迹,时间至少五年以上。”
“初步判断,陈排长身份存疑,可能涉及旧日潜伏阴谋。请求:一、最高权限彻查陈刚全部服役记录,尤其关注其早年参与‘信风’、‘壁垒’等秘密行动期间的空白点或异常评估;二、追踪此电子碎片来源,及‘三号码头’区域近期所有异常电磁信号、人员流动。完毕。”
他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即将爆发的风暴,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间迸出,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和不容置疑的决断。宋墨涵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窗外透进的、城市霓虹渲染的微弱天光下,显得愈发冷硬如雕塑。她听不见通讯另一端的声音,但能清晰地感受到顾锦城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凝重。她的心,也随着他话语间不容错辨的危机感,而不断下沉,沉入一片冰凉的迷雾之中。
结束通话,顾锦城将手机递还给宋墨涵。长时间的紧握,让他掌心不仅残留着金属的凉意,还有一层细密的冷汗。他试图深吸一口气,平复胸腔里翻涌的气血和怒意,却猛地牵动了伤口,引发一阵压抑不住的、沉闷而痛苦的咳嗽,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宋墨涵立刻上前,一手扶住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熟练地、带着恰到好处力度地轻抚他的背脊。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她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绷紧如铁块,以及那坚硬之下传来的、因剧痛和情绪激动而产生的细微震颤。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铁血军官,只是一个重伤未愈、被迫直面战友可能背叛的痛苦的普通人。
“他们立刻着手调查。”顾锦城好不容易缓过气,声音带着剧烈咳嗽后的沙哑,但他目光却如同淬火的利刃,锐利地投向虚空,仿佛已经穿透了医院的墙壁,看到了远方那条危机四伏、迷雾重重的边境线,“老排长会动用最高权限,启用内部审查程序,彻查陈排长的背景,尤其是他早年那段语焉不详的境外侦察记录,任何可能被忽略或刻意掩盖的细节都不会放过。高战则会调动所有技术力量和地下情报网,像梳子一样过滤这块碎片的来源,以及‘三号码头’近期所有不寻常的动静,哪怕是一只鸟飞过去的轨迹异常,也要查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从虚空中收回,转向宋墨涵,眼中的锐利被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取代——那是劫后余生的感激,是对将她卷入漩涡的深切担忧,更是一种近乎托付的、沉重的信任。“墨涵,”他声音低沉下去,“你又救了我们一次。如果不是你心细如发,对任何异常都保持着医者的敏锐和警惕……这块碎片,可能永远被当作无关紧要的爆炸残留物,随着那些染血的衣物一起,被彻底清理掉。”
宋墨涵摇摇头,伸手握住他微凉而骨节分明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驱散那浸入骨髓的寒意:“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一个军医的职责,本就是发现并排除任何可能危及战士健康的隐患,无论这隐患是生理上的,还是……其他。”她的话语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将她作为军医的专业责任与作为恋人的深切关怀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现在,你更需要做的,是保持冷静,配合治疗,尽快恢复体力和精力。否则,即使线索就摆在面前,你也无力去追查,不是吗?”
顾锦城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自上次林薇那番直击心底的心理评估之后,他似乎对“治疗”这个词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接纳。他不再仅仅将康复视为重返战场的手段,也开始真正正视其对于维持自身清醒判断、稳定情绪以及保护身边至关重要之人的根本意义。他开始更主动地配合宋墨涵安排的每一项复健活动,甚至在她温和而坚持的建议下,尝试进行一些基础的呼吸放松与正念练习,用以平复那些因高度警觉和噩梦侵袭而难以入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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