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生死同行
基地医院隔离监护室外,空气仿佛凝固了。厚重的玻璃窗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将内外分隔成两个世界。宋墨涵静静地站在窗外,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牢牢锁在室内那个沉睡的身影上。
顾锦城躺在病床上,往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紧闭,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监测仪器屏幕幽幽蓝光的映衬下,显出一种罕见的苍白与脆弱。各种管线如同藤蔓般缠绕在他强壮的手臂和胸膛,连接着发出规律滴答声的设备,实时描绘着他生命的轨迹。镇静剂的药力让他深陷修复性睡眠,唯有眉宇间那道即使在沉睡中也不曾完全舒展的褶皱,无声地诉说着他体内正进行的艰苦卓绝的战斗——对抗着物理的创伤,也对抗着潜藏在记忆深处、可能比枪伤更狰狞的梦魇。
宋墨涵下意识地蜷了蜷包裹着白色纱布的双手。掌心传来的细微刺痛感,清晰地提醒着她不久前的惊心动魄——那场在原始丛林边缘的生死奔逃,那处昏暗岩洞里的孤注一掷。身体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反复冲刷着她的神经末梢,然而精神却因极度的担忧和高度紧绷后的余波,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空洞的锐利感。
陈静医生的话言犹在耳,而李主任的突然出现与欲言又止,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她心中掀起层层叠叠、难以平息的涟漪。
“B7区……”她几乎是在唇齿间无声地碾磨着这个代号。它像一枚生锈的钥匙,突兀地出现在顾锦城意识模糊的呓语中,试图开启一扇通往未知黑暗的大门。这个代号与他身上那些新旧交织、记录着无数次险死还生的伤疤紧密相连,更与此次精准到令人脊背发寒的伏击息息相关。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顾锦城背负的,绝不仅仅是一名顶尖特种部队指挥官的责任。他的过去,是一片被浓雾笼罩的雷区,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血泪。
“宋医生,”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陈静去而复返,将一杯温热的葡萄糖水递到她手中,“你需要休息,哪怕只是靠在椅子上闭眼养神半小时。顾队长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颅内旧伤区域有轻微水肿,这是应激反应,但万幸没有出现新的出血点,这已经是我们能期待的最好结果。现在,他的身体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来进行自我修复。”
宋墨涵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和厚厚的纱布,微弱地熨帖着她冰凉的掌心。“谢谢您,陈主任。”她低声道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抿了一口那带着甜涩味的液体,目光却依旧焦着在监护室内,“我只是……控制不住地后怕。”她坦承,在这种关心她的长辈面前,她无需伪装坚强。
陈静理解地点点头,与她并肩而立,共同望向玻璃窗内。“后怕,是因为投入了真感情。在我们这个行业,见惯了生命的无常与脆弱,反而更能掂量出‘在意’这两个字千钧的重量。”她停顿了片刻,眼神飘向远方,似乎穿透了时空,回到了某个炮火纷飞的年代,“我刚才跟你提过,多年前我在边境的野战医院服役。那时候,队伍里也有一个像顾队长这样的军人,脾气又硬又倔,受了伤,只要还能动弹,就绝不承认自己需要躺下。”
宋墨涵微微侧头,看到陈静主任眼中一闪而过的,是一种混合着深切怀念与淡淡伤感的柔和光芒。
“他是我当时的恋人,后来,成了我的丈夫。”陈静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尘封的记忆,“我们就在那种枪炮声当作背景音乐的环境下,由战友们围着,举行了一个最简单的仪式。没有鲜花,没有婚纱,只有彼此身上洗得发白的作训服,和一句‘等打完这仗,活着回去,我们就永远在一起’的承诺。”她的嘴角牵起一丝苦涩而温柔的弧度,“可惜……他最终没能从最后一次任务中回来。留给我的,只有一枚冰冷的军功章,和这句再也无法完全兑现的誓言。”
宋墨涵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沉甸甸地往下坠。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指尖微微发白。
陈静深吸一口气,迅速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转头看向宋墨涵时,目光已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睿智,但其中更多了一份长辈的关切与通透:“我告诉你这些陈年旧事,不是想徒增你的担忧。恰恰相反,是希望你能明白,正因为我们都深知未来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变数,生死往往只在一线之间,所以,当你在枪林弹雨中确认了那个对的人,当你们彼此在绝境中选择了信任与托付,甚至他能在意识模糊时向你许下一生的承诺——这份感情,已经经过了最残酷也最真实的高温淬炼。它无比坚韧,也无比珍贵。它值得你,也值得他,抛开所有犹豫,去牢牢抓住,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光阴。”
宋墨涵凝视着陈静眼中那历经岁月洗礼后沉淀下来的智慧与鼓励,心中那份因未知未来而产生的迷茫与不安,仿佛被一阵和煦的春风吹散了些许。她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力量的传递。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我明白了,陈主任。我不会犹豫,也不会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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