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康复训练中的坚韧与希望
猴子留下的那张纸条,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熨帖在宋墨涵的心上,也让她对顾锦城的隐忍与背负有了更具体、更沉重的认知。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个代号“猴子”的年轻战友,是在怎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怀着怎样的心情,留下这歪歪扭扭却重于泰山的两个字。她将纸条仔细地、近乎虔诚地收进一个防水的证件夹内层,紧贴着自己随身携带的证件。那不仅仅是一张纸条,更是顾锦城和他战友们用热血铸就的信仰丰碑,时刻提醒着她,她所守护的这个男人,身后是怎样一片波澜壮阔又暗藏凶险的天地。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日复一日、循环往复的康复炼狱。顾锦城的意志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合金钢,但在神经剧痛和肌肉萎缩的生理极限面前,依然显得脆弱不堪。陈涛医生的康复课程科学而严酷,逐渐加码,从被动的关节活动,过渡到需要顾锦城主动调集残存肌力参与的微弱对抗训练。这不仅是体能的考验,更是对精神极限的挑战。
每一次尝试抬起那仿佛灌满了铅、不再属于自己左腿,哪怕只是毫米级的移动,都耗费着他巨大的精神和体力。汗水常常在训练开始后几分钟内就浸透了他的病号服,身下病床的软垫上,留下深深浅浅被他指尖因极度用力而抓出的褶皱,如同挣扎的印记。他紧咬牙关,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唯有喉咙深处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沉重喘息,泄露着这场无声战斗的惨烈与孤独。
宋墨涵始终守在一旁,如同一座沉默而稳固的堡垒。她不再像最初那样轻易红了眼眶,那太奢侈,也无法给予他力量。她将自己彻底武装起来,学习注射、钻研按摩手法、记录他每一次细微的反应和进步。她在他因剧烈痉挛而僵硬如铁的腿肌上精准注射缓解药物,在他被疼痛吞噬而意识模糊时,用沉稳清晰得不带一丝颤抖的声音将他唤回:“锦城,看着我!保持呼吸!你能闯过去!”她的眼神坚定,传递着不容置疑的信念。她的存在,是他在被痛苦风暴席卷的、黑暗的意识海洋中,唯一能抓住的温暖浮木,也是指引他归航的灯塔。
这天下午,陈涛带来了新的“武器”——一副闪着冷冽光泽的高级合金助行器。
“顾队长,我们今天尝试坐起来,然后,在我们的帮助下,站立。”陈涛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医者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在宣布一场必须打赢的战役。
顾锦城的目光落在那冰冷的、象征着依赖与残缺的金属框架上,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一抹深切的抗拒与自嘲从他眼底飞快掠过。对于曾经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能在各种极端环境下自如穿梭的他而言,这东西无疑是一种宣告他“失败”的物证。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沉默和微微颔首,接受了这场新的“战斗”。
摇高病床,移动身体,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多处未愈的伤口和受损的神经,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当他终于依靠腰腹和手臂的微弱力量,艰难地坐稳在床沿,那双曾经稳健有力的长腿虚软地踏在冰凉的地板上时,额上已是一片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仅仅是维持坐姿,就已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和仿佛被抽空般的脱力。
宋墨涵和陈涛一左一右,稳稳架住他的手臂,他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不可避免地压在了他们身上。这种无力感让他眉头紧锁。
“好,慢慢来,重心前移,腿部……尝试用力。”陈涛冷静地指导着,如同最耐心的教官。
顾锦城深吸一口气,那气息都带着颤抖。他调动起全身每一丝可能的力量,试图灌注到那双无力颤抖的腿上。右腿尚能提供些许微不足道的支撑,但左腿,那颗子弹遗留的噩梦所在,如同彻底背叛了他,绵软、剧痛,并且沉重得如同深深陷入泥沼,难以撼动分毫。他试图用意志力命令它执行大脑的指令,换来的却是一阵钻心的抽搐和更深的、令人绝望的无力感。
一次,两次,三次……他像一尊被无形枷锁束缚、试图从大理石基座上挣脱的雕像,每一次奋力挣扎都让全身肌肉贲张,颈侧青筋暴起,汗水顺着鬓角滚落。他只能在助行器的支撑下,极其短暂地、不完全地离开床面几厘米,随即又因力量耗尽而沉重地坐回去,撞击床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失败的阴影如同冰冷黏稠的潮水,一次次拍打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一点点侵蚀着他钢铁般的意志。在一次尤为艰难却依旧徒劳的尝试后,累积的挫败感与自我厌弃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他猛地挥开宋墨涵搀扶的手,尽管那力道因虚弱而显得轻飘,但那动作里蕴含的烦躁、愤怒与深深的无力感,却清晰得如同利刃,瞬间刺痛了宋墨涵的心。
“够了!”他低吼一声,声音沙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颓丧。他闭上眼,头颅无力地垂下,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整个人被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灰败与绝望气息笼罩,仿佛已至悬崖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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