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之行后,李清河愈发低调。他如常完成藏书阁的杂役,举止恭谨,沉默寡言,将自身隐于众多灰衣杂役之中,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然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心湖却因那片化为灰烬的残片和《地脉杂俎》中的记载,而波澜暗涌。
丙戌仓,甲子年交割“邪玉”的地点。这个名称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刻在他脑海。他并未贸然行动,深知任何打草惊蛇的举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他将探寻的**,转向了对《地脉杂俎》的深入研究,以及利用“观气”之能,对青霖城,尤其是城南码头区域的地气,进行远距离的、极其小心的感知。
白日里,他借着整理书籍、运送杂物之机,有意识地靠近藏书阁高层那些可以眺望城南的窗口。他假装歇息,实则凝神静气,将“观气”之能如同无形的触角,缓缓延伸向远方。在他的感知中,整个青霖城的气息如同一幅巨大的、动态的画卷。城中心郡守府、各大世家宅邸区域,气息或煌煌正大,或深沉内敛,代表着权力与秩序;城北百川书院及周边学舍,气息清灵祥和,文气沛然;而城南码头区,则是一片浑浊、喧嚣、充满**与挣扎的庞杂气息洪流。货仓、赌坊、妓寨、贫民窟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腥臊气的沼泽。
在这片浑浊的气息中,要精准定位一个可能已废弃六十年的丙戌仓,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李清河有《地脉杂俎》作为理论指引,有对“秽血煞纹”阴寒特性的亲身经历,更有远超常人的耐心。他并不急于寻找具体的建筑,而是专注于感知地气(大地之气)的细微变化。
《地脉杂俎》中提到,地脉如人体经脉,有主干,有支流,有节点,有穴窍。主干通畅则地气平和,滋养万物;支流淤塞或节点受损,则易生煞气。而某些特殊之地,或因地质构造,或因人为改动(如大规模兴建、挖掘、血祭等),可能形成天然的或人为的“煞穴”,汇聚阴邪之气。黑水涧便是典型。
李清河推测,若丙戌仓真是当年交割“秽血煞纹”之地,且此物煞气如此之重,即便事后被转移,其长期存放之处,也极可能对当地地脉造成某种程度的“污染”,留下不易消散的痕迹。就像柳老汉久居染坊附近,体内积郁阴寒一般。
他每日抽空便“远观”城南地气,如同老僧入定,一坐便是半个时辰。起初,只能感受到一片混沌。但随着感知的深入和对《地脉杂俎》理解的加深,他渐渐能分辨出一些模糊的轮廓。码头区的地脉主干,应是源自城外山脉、潜行至沧澜江下的水脉,气息相对磅礴但浑浊。而在密密麻麻的货仓区下方,地脉支流错综复杂,多数气息滞涩,显是常年被重物压制、污水渗透所致。
数日过去,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这种笨拙的探查方式时,一丝极其隐晦、却与他记忆中黑水涧煞气同源,但又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阴寒波动,如同黑暗中一闪而过的萤火,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波动源自货仓区边缘,靠近污水河入江口的一片区域!位置相对偏僻,气息比其他地方更加死寂、沉滞。在其深处,隐隐盘踞着一团若有若无的暗影,仿佛地脉的一个“脓疮”,不断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寒意。这感觉极其微弱,若非他灵觉远超常人,且刻意搜寻,绝对无法察觉。
“就是那里!”李清河心中剧震,强行压下激动,不动声色地收回感知。他记住了那个方位的大致特征——靠近污水河口,地气异常沉滞阴寒。
接下来几天,他通过整理一些近年的码头货物流通记录、仓廪租赁档案(这些杂书藏书阁亦有收藏),结合老杂役们的零星闲聊,大致推断出,那片区域如今多是些废弃或半废弃的旧仓,编号靠后,丙戌仓很可能就在其中!但因年久失修、地段不佳,早已无人问津,几乎被人遗忘。
线索似乎清晰了起来!废弃的丙戌仓,很可能就是当年交易地点,并且因“秽血煞纹”的长期影响,形成了某种微弱但持久的“煞穴”效应!
然而,知道了位置,如何探查?亲自前往?风险太大!那片区域鱼龙混杂,眼线众多,自己一个生面孔的书院杂役贸然出现,极易引起注意。更何况,若那里真与“影阁”或赵汝成的残余势力有关,必有防范。
正当他苦思对策之际,一个“机会”悄然降临。
这日,藏书阁执事分发任务,言及书院需清点一批积压的、与城中各坊市、码头货栈相关的旧契副本与账目摘要,以便归档。因数量庞大,内容枯燥,需抽调几名细心杂役协助整理数日。这工作费神且无趣,众杂役皆面有难色。
李清河心中一动,主动请缨:“执事大人,弟子愿往。”
那执事看了他一眼,似有些意外,但见其态度诚恳,便点了点头:“也好,你心细,便与石头同去‘案牍库’帮忙吧。记住,此类文书虽非机密,亦需谨慎,不得损毁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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