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前夜,乌云压城,闷雷在厚重的云层后翻滚,却迟迟不肯落下雨滴。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抑感。青霖城仿佛一个被架在火上的巨大蒸笼,表面的喧嚣与忙碌,掩盖不住内里即将沸腾的危机。
码头区废弃货仓的斗室内,油灯的光芒被从缝隙渗入的潮湿空气浸润,显得有几分摇曳不定。李清河、林婉如、陈望三人再次聚首,进行着行动前最后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商议。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桌上摊开的,是结合了多方信息、反复修正后的镇河塔及周边地形草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迹标注了可能的守卫点位、巡逻路线、废弃引水渠的推测入口、以及塔内基于风水推演和零星信息构建的假设结构。每一道线条,都承载着生死攸关的重量。
“所有信息都指向一点,”李清河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指尖重重地点在草图中心,代表镇河塔地宫的位置,“赵汝成的核心秘密,那青铜匣,有九成可能,就藏在这里。而明日的祭典,绝非简单的祈福,极可能是他启动邪阵、尝试‘淬炼’地脉龙气的关键时刻。我们必须阻止他。”
林婉如看着李清河清瘦却坚毅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她深知此去何等凶险,那镇河塔如今在赵汝成经营下,无异于龙潭虎穴,机关重重,高手如云。李清河虽屡创奇迹,但毕竟修为尚浅,又重伤初愈……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劝阻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是阻止一场更大灾难的最后防线。
“清河……”她最终只是轻声唤道,千言万语化作眼底深深的忧虑。
李清河转眸看向她,目光温和却不容动摇:“婉如姐,我明白你的担心。但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亦须为之。赵汝成此举,已非一己私欲,而是祸乱苍生。若让其成功,青霖城首当其冲,万民生机将成为其邪阵的燃料,届时生灵涂炭,你我纵然苟活,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重重阻隔,感受到城北那股越来越清晰、带着不祥意味的能量悸动。“况且,此事牵扯甲子旧案,关乎林伯父的清白,关乎墨渊先生的期望,更关乎……我所追寻的‘理’之正道。若在此刻退缩,我之道心将永留裂痕,此生再难寸进。”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这一刻,李清河身上散发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与决绝,那是一种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只为践行心中信念的光芒。
陈望长叹一声,老眼中既有欣慰,更有悲凉:“老朽明白了。清河,你尽管放手去做。外面的事,有我和婉如姑娘。欧阳少主那边已安排妥当,祭典开始时,他会让几个心腹匠人在塔西侧故意制造一起不大不小的‘材料堆放失误’,引发小范围骚动,希望能吸引部分守卫的注意力。虽然效果有限,但或可为你争取片刻之机。”
“多谢陈老,有劳欧阳兄了。”李清河郑重拱手。这些帮助,虽如杯水车薪,却是在这黑暗时刻弥足珍贵的温暖与支撑。
“潜入路线,就按我们商定的,从旧引水渠进入。”李清河的手指在地图上那条模糊的虚线上一划,“我会尽量收敛气息,依靠对地气的感知避开明哨暗岗。进入塔内后,首要目标是确认青铜匣的位置和状态。若有可能……伺机破坏其与邪阵的关联。”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三人都清楚,这“伺机破坏”四字背后,是何等的艰难与不可预测。塔内情况不明,守卫力量未知,赵汝成极可能坐镇核心,任何一点差错,都将万劫不复。
“你的伤……”林婉如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已无大碍。”李清河微微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臂,“顾先生的药很有效。而且,此次行动,灵力并非关键,更多依赖灵觉和对‘理’的运用。”他抬起手,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无形波动掠过油灯火焰,火苗竟随之做出一个极其细微、违背常理的扭曲,随即恢复正常。“这‘意念之力’,虽尚微弱,但在应对阵法、探查能量流动方面,或有奇效。”
这是他近日静修的最新领悟,对意念之力的掌控更精微了一层,已能初步影响现实物质的细微状态。这或许是他此行最大的依仗。
商议已定,再无多言。陈望留下一些应急的药物和一小袋用于制造简易烟雾的粉末,便悄然离去,他需返回墨香斋坐镇,监控外界动静。斗室内,只剩下李清河与林婉如。
林婉如默默地为李清河检查行装:一套深灰色的夜行衣,几块干粮和一壶清水,一小瓶顾药师特制的提神醒脑、缓解疼痛的丸药,以及几件看似寻常、实则经过巧妙改造的小工具——一根可伸缩探路的细钢针,一包强效却无味的迷兽粉(针对可能存在的獒犬之类),还有李清河自己用普通铁片打磨的、蕴含着微弱意念印记的几枚“示警符”,能在一定范围内相互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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