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号”的舰桥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加尔格战舰的突然撤退并没有带来丝毫轻松感,反而像一场猛烈的风暴刚刚掠过,留下满目疮痍和无尽的回响。贞德的圣光护盾余威未散,闪烁着微弱的电弧;苏芸的分析仪上,关于那道精神冲击的解析数据仍在疯狂滚动,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不安的结论上——“信仰污染等级:临界。目标精神核心已产生不可逆的裂痕。”
“那个荒牙族战士……他疯了。”霍震岳一拳砸在控制台的边缘,合金面板上顿时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被我们用几句话就搞疯了?林夜,你这招也太邪门了!”
“不是几句话。”林夜的目光投向舷窗外那片寂静的战场,眼神深邃如星空,“是故事。一个关于‘选择’和‘可能性’的故事。对于一个活在绝对秩序和神明阴影下的灵魂来说,这个故事本身就是最致命的病毒。”
他口中的“病毒”,此刻正在荒牙族的阵营中悄然扩散。
就在这时,舰桥的通讯系统发出一声清脆的接通音。
出现在主屏幕上的,依然是那位星灵长老伊莱尔。不过这一次,他身后的背景不再是星灵舰队的阵型,而是一片虚无的星尘空间,显然是一处临时的、隐秘的联络点。他的神色比之前更加凝重,星光构成的身躯也少了几分平和,多了几分凝重的波动。
【外来者,林夜。】伊莱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以星灵族最高长老会的名义,要求你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加尔格……他是我们最勇猛的战士之一,如今却成了一个只会咆哮的疯子。】
“我不会解释。”林夜的回答干脆利落,直接堵住了对方的话头,“我只展示结果。你们与荒牙族的战争,建立在盲目的信仰和对‘神谕’的无条件服从之上。你们的战士是武器,而不是生命。我问你,伊莱尔长老,如果有一天,你们的神谕要求你们去屠戮自己的同胞,你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尖刺,狠狠地扎进了星灵族高傲的文明基石上。
伊莱尔沉默了。星光构成的面容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似于“困惑”的情绪。这个问题,触及了他们文明最根本的禁忌。他们的秩序,他们的传承,正是建立在绝对的理性和对神明的绝对服从之上。质疑神谕,等同于质疑整个文明的根基。
“荒牙族的信仰是狂热的,但并非没有逻辑。”伊莱尔艰难地辩解,【他们的古神赐予了他们力量,也赐予了他们明确的生存法则。在黑暗的宇宙中,明确的法则比模糊的‘可能性’更能带来安全。】
“安全?”林夜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悲凉,“用放弃思考的代价换来的安全,和被圈养的牲畜有什么区别?你们的神给了你们盔甲,却抽走了你们的脊梁。我们只是给了你们一个机会,看看脊梁断了,你们还能不能站起来。”
通讯屏幕上,伊莱尔的身影剧烈地波动起来,显然被林夜的话深深触动。他身后的星灵舰队残骸依旧在无声漂浮,那些失去指挥的战舰,像一群迷路的羔羊。
“你们……是魔鬼。”伊莱尔最终吐出这三个字,关闭了通讯。
“魔鬼?”霍震岳不屑地撇撇嘴,“我看是那个老东西被说动了。”
“不。”林夜摇了摇头,“他只是开始思考了。对于一个活了上万年的古老文明来说,思考,本身就是一种最伟大的革命。”
他转过身,看向自己的伙伴们:“从现在开始,我们的战争方式改变了。我们不再是单纯的武力征服者,我们是‘病毒’的传播者,是‘悖论’的播种机。我们要让‘观察者’的每一个仆从,都开始质疑他们的存在意义。”
就在这时,苏芸的分析仪再次发出警报。
“林夜,你看这个!”她将一组数据投影到主屏幕上,“这是荒牙族舰队的残余单位在进行紧急通讯。信号很微弱,但我拦截到了一段……他们在讨论加尔格的‘异变’。”
屏幕上,一段由尖锐嘶吼和低沉咆哮组成的音频被转换成了文字:
【……加尔格被恶魔污染了!他的灵魂不再纯净!】
【胡说!是那个外来者的精神攻击!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邪恶力量!】
【古神的荣光正在远离我们!我们的信仰……我们的信仰是不是错了?】
【闭嘴!亵渎古神者死!】
【可是……如果神也会欺骗我们呢?如果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笑话……】
通讯戛然而止,显然这段对话被更高层级的存在强行中断了。
“看,种子已经发芽了。”林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荒牙主母不是个蠢货。她很快就会发现,她的舰队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无法控制的‘变量’。她会派出更强的力量,她会动用更残酷的手段。但这恰恰证明,我们成功了。”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贞德问道,圣光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柄小巧的光剑,随时准备出击,“主动出击,去荒牙族的母星播种吗?那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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