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号”在星海间划出一道悠长的光痕,稳稳停泊在一片由液态星光构成的港湾。
舰桥内,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霍震岳的呼吸依旧有些粗重,但紧握的双拳已然松开,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眼神中少了些许迷茫,多了几分沉淀后的锐利。苏芸正低着头,快速整理着被泪水打湿的分析报告,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击的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贞德的圣光护盾变得愈发柔和,湛蓝的眼眸中,那丝因信仰动摇而产生的裂痕,已被一种更加坚毅的虔诚所填补。暴熊王则低声咆哮着,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女儿的照片,但那滔天的怨火,已被他强行压回了心底,化作了沉默的、更加厚重的守护意志。
他们都变了。
不是变得更强,而是变得更加……完整。
林夜静静地坐在舰长席上,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同伴们灵魂深处的蜕变。那场发生在“万象回廊”中的心灵风暴,没有摧毁他们,反而像一场淬火的烈焰,将他们灵魂中的杂质烧尽,让他们的意志变得更加纯粹、坚韧。
“我们……通过了?”霍震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不,我们是被‘筛选’了。”林夜纠正道,“筑星者没有给我们答案,他们只是给了我们一面镜子。我们看到的,是自己内心的弱点。战胜它们的,不是力量,而是我们守护某样东西的决心。”
贞德点了点头,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明白了。信仰的基石,不是盲目的崇拜,而是清醒的选择。我为那些在谎言中寻求庇护的信徒感到悲哀,也为自己能挣脱枷锁而庆幸。这份清醒,比任何圣光都更加有力。”
苏芸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辉:“我的逻辑告诉我,情感是效率的绊脚石。但现在我明白,正是这些‘绊脚石’,构成了我们之所以为人的全部。数据可以计算最优解,但无法计算守护的决心。”
暴熊王瓮声瓮气地说道:“老子的女儿还在等着老子。谁敢动她一根头发,老子就把他的骨头拆下来当柴烧!这就够了!”
看着脱胎换骨的同伴,林夜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他站起身,掌心那枚“起源星图”碎片VII再次亮起,与之前获得的立体星图产生了共鸣。两张图叠加在一起,信息流奔涌而出,最终在他们面前的空气中,勾勒出一条全新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航线。
这条航线,不再仅仅是坐标和距离,它更像是一条精神的朝圣之路,沿途标注着筑星者文明的兴衰荣辱,也预示着他们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敌人。
“这条路,通往‘起源之地’的核心,‘生命之巢’。”林夜的声音沉稳有力,“根据星图显示,我们即将进入一片被称为‘湮灭回响’的区域。那里,是筑星者与‘观察者’势力交锋的最后战场。”
“观察者……”霍震岳的瞳孔微微收缩,“我们这么快就要直面那个怪物了?”
“不。”林夜摇了摇头,“筑星者已经死了。我们去那里,是去凭吊,也是去……寻找答案。‘生命之巢’是它们最后的遗产,我相信,那里一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他看向众人:“做好准备。接下来的路,不再是考验我们的内心,而是考验我们的力量。”
“昆仑号”缓缓驶入“湮灭回响”。
一瞬间,绚烂的星海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漂浮在虚空的残骸。
那不是自然的陨石,而是战争的遗迹。断裂的巨大战舰骨架,如同远古巨兽的肋骨,在虚空中无声地伸展。破碎的能量护盾发生器,依旧在苟延残喘地释放着微弱的电弧。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机械造物,半埋在星云尘埃中,上面布满了焦黑的、不规则的伤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臭氧、冷却液和……血腥味的诡异气息。
“我的天……”苏芸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震撼,“这里……就是最终的战场?筑星者……到底和什么东西打过?”
“是‘观察者’的先锋。”林夜的脸色凝重如水,“不是本体,而是祂意志的延伸,一些无法被我们理解的、纯粹的规则兵器。筑星者倾尽所有,才将它们暂时击退,但也耗尽了自己。”
霍震岳握紧了拳头:“这些是什么东西留下的伤痕?看这规模,简直……简直像是被神明之拳砸出来的!”
他指向远处一艘巡洋舰的残骸,其舰身之上,有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仿佛被无形巨手捏碎的凹陷。
林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锁定在前方一片更加密集的残骸区域。在那里,能量反应极其微弱,但却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悸的、不祥的气息。
“有东西在里面。”林夜沉声道。
“昆仑号”的扫描系统全力运转,却无法穿透那片区域的能量屏障。它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一切探测波。
“我们得下去看看。”林夜当机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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