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梧桐树影边缘那块深色区域,它又颤了一下。
三秒后,影子没再动。我转身离开保健室,走廊灯光稳定,没有闪烁。校服口袋里的银杏叶贴着胸口,凉意未散。我伸手摸了摸右耳的耳坠,金属触感清晰,但内部有极细微的震颤,像是被什么唤醒了。
长跑测试安排在下午三点。我站在起跑线后,没穿运动服,只把校服袖子卷到肘部。跑道是新铺的沥青,黑得发亮,阳光照上去不反光,像吸走了所有光线。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影子,它安静地趴在地上,轮廓完整。
哨声响起。
我起步很稳,呼吸节奏控制在每四步一次。第一圈结束,身体没有异样,肌肉记忆还在。第二圈过半,左耳耳坠突然发烫,不是温热,是像被火燎了一下。我下意识放慢半步,脚落地时,感觉踩空了零点一秒——不是地面塌陷,而是时间断层。
我继续跑。
第三圈开始,耳坠的热度没退,反而顺着耳骨往颅内蔓延。我抬手碰了下耳垂,指尖发麻。就在这时,我眼角扫到自己的影子——它比我的动作慢了半拍。我抬腿,它才落脚;我摆臂,它才跟进。差距不到一秒,但在匀速奔跑中,足够明显。
我咬住后槽牙,继续向前。
跑道表面开始浮现纹路。极淡的银杏叶脉络从脚底扩散,每踩一步,纹路就亮一次,像被激活的电路。我没有低头看,但能感觉到光从鞋底透上来。观众席传来喊声,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模糊。接着是陆绾绾的声音,尖锐地刺进耳朵:“你的影子——它在往前跑!”
我没回头。
我调出冥想状态,视野瞬间切换。眼前不再是操场,而是无数交错的命运丝线。我的本体缠绕着一条主命途线,笔直向前。但我的影子——它独立缠绕着另一条线,颜色更深,纹路更密,只在脚踝处与我相连,像一根即将断裂的脐带。
我咬破舌尖,血滑到喉咙。我用血在掌心画符,动作藏在摆臂中。符是解剖室里看陈墨写过的,镇压类,用于切断怨气连接。血符成形的瞬间,影子猛地一抽,像是被拉扯了一下,动作重新与我同步。
第四圈。
影子又开始脱离。这次不是慢半拍,而是主动前移。我跑,它提前迈步;我减速,它继续向前。它不再是我光的倒影,而像一个被松开牵引的傀儡,在自行前进。
终点线在前方五十米。
我加速。
冲线瞬间,影子突然暴起。它从地面撕裂出来,像一团黑水,直扑我的胸口。我本能后仰,袖中青铜楔子滑入手心,借着上一章残留的错位感,让影子扑空。它擦过我的衣领,砸在身后跑道上,发出“啪”的一声,像液体落地。
我没站稳,单膝跪地。
就在这时,周围响起惨叫。
我抬头,看见其他学生的影子全在暴动。它们从地面剥离,扭曲成手爪形态,扑向本体的脖颈、胸口、后背。有人被影子掐住喉咙,有人影子钻进了胸口,皮肤下鼓起黑块,像有东西在爬。陆绾绾站在看台边缘,八音盒自动打开,旋律响起,时间回溯波动扩散,现实出现重影——同一人同时出现在两个位置,相差半秒,影子在撕扯两个身体。
我左眼银光闪动,不受控制。
耳边响起无数低语,不是鬼怪,也不是系统,是影子在说话:“终点……才是起点。”
“你不是回来了……你是被送回来的。”
最后这句话,像从耳坠里传出来的。阿絮的残响。
我没时间细想。一道破空声从看台飞来。我抬头,看见一截断剑直冲我面门。我侧头闪避,剑贴着脸颊掠过,插入我身前的跑道。剑柄朝上,铭文清晰可见。
“云星月·2043”。
那是二十年后墓碑上的名字。
剑身没断,但有裂痕,像是从某把完整的剑上折下来的。铭文是新刻的,刻痕还带着金属的锐利感。我盯着那行字,脑中突然闪过陈墨袖口的纹路——和这铭文,是同一种字体。
谢无涯的剑,刻着殉道者名单。他的剑断了,铭文却出现在这把飞来的断剑上。而名字,是我的。
不是“谢无涯牺牲,剑归我”,而是“我的名字,刻在封魔剑上”。
我伸手去碰剑柄。
指尖刚触到金属,意识被猛地拉入一片黑暗。我看见自己站在墓碑前,手里握着完整的银杏叶双刃剑,剑尖插在地底祭坛。我的影子站在身后,但影子的手里,也握着一把剑——正是这把断剑。影子抬起手,剑指向我,像是要刺穿我,又像是要交还给我。
画面消失。
我收回手,呼吸变重。
影子暴动还在继续。操场乱成一片,有人倒地抽搐,有人抱着头惨叫。陆绾绾的八音盒还在响,时间回溯和影子撕扯叠加,现实出现短暂的0.5秒重影。我看见自己刚才跪地的动作重复了一次,像是录像卡顿。
我盯着断剑。
铭文是“云星月·2043”,但刻痕边缘有细微的磨损,像是被反复修改过。最初的铭文可能不是这个名字。谢无涯的剑,原本刻着殉道者,现在却刻着我的名字——不是继承,是替换。
陈墨接过铭文,不是偶然。他调了三个月的药,加了“新的稳定剂”。药液里有银杏叶图案,和我掌心浮现的那片一样。他递药时,袖口纹路浮现,和这铭文同源。
谢无涯最后说:“这是……她最后的礼物。”
耳坠熔成了剑,剑斩断了因果。可因果没断,只是被重置了。
我站起身,拔起断剑。剑很轻,不像金属,倒像某种骨质。我把它翻过来,剑脊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刻字,几乎看不清:“起点即终点”。
我握紧剑柄。
远处,陆绾绾的八音盒突然停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渗出银色粉末,比平时多得多。她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我没听清。
我只看见她的影子——她的影子没有暴动,也没有撕扯她。它安静地趴在地上,但形状变了。不再是她的轮廓,而是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背对着她,手里捧着一个玻璃瓶。
和陈墨一模一样。
我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它趴在地上,安静。我抬起脚,它也抬起。我往前走一步,它跟着。
可当我停下,它多走了一步。
然后,它缓缓转过头,面对我。
我没有动。
它抬起手,指向断剑上的铭文。
我听见耳坠里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像是阿絮,又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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