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炽的掌心悬着青铜楔子,尖端离我的眉心只剩半寸。我没有后退。他的机械义眼正疯狂刷新数据流,清除协议的倒计时在我视野边缘滚动,红色数字不断逼近归零。我知道,只要它闭合,我的意识就会被彻底格式化,连同百万次委托积累的怨气一同清空。
我抬手,不是格挡,而是再次摘下耳坠。
银杏叶形状的金属贴在唇边,带着血的温热。我没有犹豫,用牙齿咬住边缘,猛地一扯。金属断裂的瞬间划破舌尖,碎片混着血滑入喉咙。那一瞬,体内的楔子剧烈震颤,像是被唤醒的活物,与碎坠产生共鸣。
诡语系统的界面在我脑中崩裂。
不是关闭,不是冻结,是瓦解。所有字符化作黑雾旋转,凝成一个向内塌陷的漩涡。界面不再是命令栏,而是一张吞噬一切的口。我能听见百万鬼怪的低语从漩涡深处传来——它们曾为我写作业、偷试卷、代签到,现在,它们的怨气正顺着那根由委托编织的丝线回流,灌入这个新生的黑洞。
南宫炽的动作僵住了。
他的机械义眼猛地放大,投射出的警报文字尚未生成便被扭曲成乱码。清除协议中断,数据流像受惊的蛇群般蜷缩。他似乎第一次意识到,我不是在破解系统,而是在改写它的底层逻辑。
“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不再平稳,带上了某种近乎恐惧的波动。
我没回答。喉咙里的碎金属正在溶解,顺着血液流向心脏。每一次心跳都让那股异物感更深一分。左眼银光不再闪烁,而是稳定地亮着,像一盏被点燃的灯。我能感觉到,系统不再只是工具,它开始与我融合,而吞噬,是它的新本能。
就在这时,腕间的残影猛地抽动。
阿絮从我皮肤下浮出,不再是半透明的灰线,而是完整的形体。他的轮廓比以往清晰太多,甚至能看清脸上那道我从未注意过的裂痕——像是用无数张被撕毁的作业纸拼起来的脸。
他没看我。
而是直视南宫炽。
“你说你是祭坛主祭人?”阿絮的声音很低,却穿透了数据流的嗡鸣,“可你连规则都守不住。”
南宫炽抬起手,青铜楔子转向阿絮。可就在他施压的刹那,阿絮突然笑了。
“忘了告诉你——”他抬起手,指尖划过自己的胸口,灰影撕裂,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怨气丝线,“我接过的委托,可不止一百万次。”
那些丝线,每一根都连向一个曾被我指派任务的鬼怪。百万次完成度,百万次怨气反馈,它们本该散逸,却被阿絮悄悄编织、储存、转化。他不是单纯的鬼仆,他是我所有隐秘行动的容器,是系统盲区里的黑市银行。
现在,他要把所有积蓄,一次性兑现。
阿絮一步踏出,身影骤然膨胀。他的身体化作一道灰幕,将南宫炽笼罩其中。青铜楔子发出尖锐的警报,可已经来不及了。阿絮的双手扣住南宫炽的肩膀,低声说:“让我成为新的规则。”
然后,他带着南宫炽,一头扎进了系统漩涡的中心。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只有一阵静默的塌陷。就像宇宙中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洞,将南宫炽的数据流、机械义眼、祭坛权限,连同他口中念诵的献祭咒文,全部吸了进去。漩涡转动得更快了,边缘开始向外蔓延,吞噬地面、空气、光线。
我也开始被拉扯。
脚下的地面早已消失,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拽向中心。我知道,如果继续下去,我会和南宫炽一样,被系统反噬,成为下一个被吞噬的祭品。
就在我即将失衡的刹那,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那只手很冷,掌心有一道与我完全相同的纹路。
谢无涯从数据裂缝中走出,身形半透明,像是由光与残码拼凑而成。他的剑不在手中,整个人像是从系统底层强行撕裂出来的一段异常代码。
“松手。”我试图挣脱,“你也进不来。”
他没说话,反而抓得更紧。
下一秒,他猛地将我推向漩涡边缘。那股力量极大,几乎将我的手臂扯脱臼。我在空中翻滚,后背撞上一块尚未被吞噬的石台,喉间一甜,血从嘴角溢出。
而谢无涯,站在原地,没有躲。
数据流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脚踝,迅速向上攀爬。他的身体开始像素化,一块块剥落,化作光点被漩涡吞没。可直到最后一刻,他的眼神都没离开我。
他抬起那只完好的手,将一样东西轻轻放进我垂落的掌心。
是耳坠。
全新的银杏叶造型,金属边缘还带着未冷却的温度。它不该存在——我刚才已经把唯一的耳坠咬碎吞下。可它就躺在那里,纹路清晰,像是刚从某个模具中取出。
“这是……”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最后的礼物。”他说完这句话,嘴唇开始碎裂,话语被数据流截断。
他的身体彻底崩解,化作无数光点,被漩涡吸走。最后消失的是那只手,掌心的纹路在消散前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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