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体内的暗伤沉疴,已如春雪消融般显露迹象,身子的根基......已然开始朽坏!”
李长临顿了顿,仿佛回味着当年的沉重:“万幸多年前,我曾厉色嘱咐过他一句:‘想多喘几年气,便戒了那烟酒之瘾!’”
“唉,景路兄他倒也听了进去。那时节,我才得以勉强将那暗疾压制一二......”
李长临抬眼,浑浊的目光掠过跳跃的灶火,带着一丝无力:“可如今......当年开给他的方子,药力也早如强弩之末了。”
见李长临面色黯然神伤,顾阳山心头也是一紧,涩声道:“练功之后......小子也曾偷偷探查过爷爷体内的情形......”
顾阳山此刻心底深处,早已冰冷一片,爷爷的生机如沙漏,点滴流逝,已是......药石罔效了......
李长临闻言又是一声长叹:“去年你跟着景路上山祈福,我观他面色如常,并未急转直下,便该想到......”
“定是有人以浑厚内力,日夜不息为其疏导经络,维系生机......”
“只是啊~”李长临说着,声音便沉得如同窗外压顶的铅云,“景路兄那命元根基,终究是耗尽了......无力回天!”
“小子......明白~”顾阳山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只是......只想......为爷爷多延些时日......”
哪怕一日也好,半日也罢!
一旁的李长临目光落在眼前少年倔强又隐忍的脸上,眼中骤然爆发出毫不掩饰的激赏!
此子天赋异禀,心性质朴,更难得一片至纯孝心!景路兄有孙如此,当真是苍天垂怜的福报!
此刻,灶火明灭,在李长临清癯如古松枝干的脸颊上跳动不定。
他不再言语,只静静地凝视着顾阳山,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
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粗陶碗温热粗糙的边缘打着圈、摩挲着。
窗外风声骤然凄厉,卷起更密的雪沫,“沙沙沙”扑打着糊着厚棉纸的旧窗棂,声音单调而执拗。
不知过了多久,李长临用一种低沉近乎耳语、缓慢如同叹息的调子,一字一顿道!
“山高雪深......歧路难行呐......”
他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睛,缓缓扫过墙角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干柴,扫过灶台上依旧嘶嘶作响、壶嘴喷吐着白气的陶!
最终,那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沉沉落回顾阳山的脸上。
“老道我这点微末见识,守着这半罐驱寒的粗姜,与这一方......勉强能遮住风雪的破瓦......”
说着,李长临捋了捋颌下稀疏的胡须,声音轻得几乎被灶火噼啪爆开的声响淹没!
“总好过山儿你......在那茅草庐里,强熬风雪,独自摸索那......看不见顶的武道山路罢?”
话音落下,余韵却袅袅不绝。
顾阳山闻言,却是心头猛地一跳!这时他才咂摸出这老道话里深藏的话外之音。
这没有慷慨激昂,又没有施舍怜悯,就只是一句平实无华、甚至带着点烟火灶台的余温。
顾阳山心中思绪万千,手中的陶碗,姜茶已凉,只剩最后几缕温热的白气,袅袅盘旋,散入微凉的空气。
是拜师?还是同道论交?
顾阳山脑中念头急转。偷偷瞅了一眼那李长临,其面上古井无波,瞧不出一丝端倪。
这老道李长临是爷爷的旧友,高峰观的传承......身法之妙,已亲眼所见!
拜了......师,今后修炼便可以光明正大,总好过藏着掖着让爷爷忧心!
数息过后。
顾阳山心中计较已定,目光愈发坚定。
此刻,李长临说完那番话,面色便凝固住,一派云淡风轻。
然而老道士袍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心下早已急得像猫爪挠墙!
糟了!这孩子莫不是没听懂?还是......嫌弃老道我这破观寒酸?!
哎呀呀,这等良才美玉,若就此失之交臂,岂非暴殄天物!
李长临他眼观鼻,鼻观心,实则眼角余光死死锁在顾阳山脸上。
几息煎熬,如同几个时辰。
“弟子顾阳山,拜见师父!请师父用茶!”
顾阳山霍然起身,双手捧起面前那碗尚有余温的姜茶,对着李长临深深一揖,便要下拜!
“哎呀!”李长临几乎是“虎扑”般一把接过那陶碗,生怕洒了半分,脸上瞬间绽开菊花般灿烂的笑容!
“好!好好!好徒儿!山儿快些起身!快起来!”
李长临心中狂呼:‘成了!成了!老道竟差点吓出一身冷汗!幸好啊幸好!’
他暗自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这脸皮厚点的功夫,看来还得常练!
方才瞧这孩子犹豫,老夫差点就没忍住要开口打圆场,说什么‘不急不急,慢慢想’之类的蠢话!还好没张嘴!
一旁全程围观的李白沧,瞧着眼前这电光火石间完成拜师礼的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发生了什么事啦?
刚才还在喝茶听故事,怎么一眨眼,煮茶的灶房就变成了拜师堂?
师父他收徒弟......原来这么快得?!
此时,李长临脸上笑意未敛,瞧见李白沧呆愣的模样,这才想起什么,连忙对顾阳山道!
“山儿,这是为师座下第二位弟子,你的二师兄——李白沧!”
顾阳山闻言,这才扭过头,第一次真正仔细打量这位年长自己几岁的师兄。
只见他面容朴实,眼神清澈中还带着点未散尽的懵懂。
顾阳山当即又是一揖:
“师弟顾阳山,见过二师兄!”
李白沧这才如梦初醒,“噌”地一下站得笔直,双手抱拳,动作僵硬得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一板一眼地回礼道:“小......小师弟!”
内心却仍在翻江倒海,我有师弟了?我这就当师兄了?
瞧着李白沧这憨直模样,李长临忍俊不禁,笑声里带着宠溺!
“山儿莫怪,你这师兄啊,自小便在这高峰观长大,几曾下山踏足红尘半步,最是......不善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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