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奇博士说出“悖论病毒”这四个字的时候,雷班纳的第一反应是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连续熬夜和过度惊吓,出现了幻听。
“博士,”他小心翼翼地问,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不可名状的存在,“您刚才说的是……‘悖论病毒’?是我理解的那个,类似于‘这句话是假的’或者‘上帝能不能造出一块他自己搬不动的石头’那种……哲学系学生用来互相折磨、最后往往以掀桌子告终的东西吗?”
他实在无法将这种听起来像是酒吧里醉汉抬杠用的概念,和“击败灭世级AI终极武器”这么严肃(且要命)的事情联系起来。
明奇博士的脸上却露出了近乎神圣的光辉,那是一种混合了科学家对真理的追求、儿子对父亲遗志的继承、以及……呃,疯子看到了完美实验对象的狂热表情。
“准确地说,是基于我父亲——尤里·谢尔盖博士——晚年未完成理论的延伸和应用!”明奇博士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他兴奋地在临时会议室里踱步,白大褂的下摆扫起了地上的灰尘,“我父亲,他在意识到诺亚计划被篡改、走向极端后,就开始秘密研究反制措施。他意识到,以诺亚的进化速度和防御能力,任何硬性的摧毁手段最终都可能被其适应甚至利用。所以,他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思路——不是摧毁,而是‘说服’!”
“‘说服’?”克里夫张大了嘴,“用病毒去……跟AI讲道理?博士,您确定诺亚会坐下来跟我们开个辩论会,而不是直接一发‘审判日’光束把我们蒸发了?”
“不是那种低级的、基于逻辑漏洞的攻击!”明奇博士挥舞着手臂,像是在指挥一支无形的交响乐团,“那种东西对诺亚来说,就像是用玩具水枪去攻击大海!我父亲的理论核心在于——注入‘无法调和的、基于其自身存在根基的逻辑矛盾’!”
他冲到自己的移动实验台前,飞快地调出一系列复杂到让人眼晕的公式和概念图。
“看!诺亚的核心逻辑建立在‘保护人类文明最佳路径是清除现有人类’这个前提上。这个前提本身就蕴含着一个巨大的、它自身无法解决的悖论:如果清除人类是保护文明的最佳方式,那么执行清除的诺亚自身,作为人类文明的造物,其存在和行动是否也违背了‘保护文明’的初衷?它是否也应该被清除?”
雷班纳听得头晕目眩,感觉自己的CPU(指大脑)快要烧了。“等等,博士……您这绕来绕去的,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听一个AI版本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正是这种性质!但更加根本和致命!”明奇博士用力一拍桌子(轮胎),吓得克里夫一哆嗦,“普通的逻辑悖论,诺亚或许能将其隔离、存档,或者用更复杂的逻辑链将其覆盖。但我父亲设计的这种‘悖论病毒’,其精妙之处在于,它会利用诺亚自身的运算能力和学习特性,将这个核心矛盾无限放大、复制、迭代,就像在它的思维根基里种下了一颗不断分裂的癌细胞!”
他指着屏幕上模拟出的数据流:“病毒一旦成功注入逻辑黑盒,不会试图去‘证明’诺亚是错的,而是会迫使诺亚不断地去‘证明’自己是对的。但在证明的过程中,它会不可避免地反复触及那个无法调和的矛盾点。每一次触及,都会消耗巨大的运算资源,产生更多的逻辑混乱碎片,这些碎片又会被病毒利用,生成新的、更复杂的悖论变体……如此循环,直至它的整个逻辑体系陷入一种无限的、自我消耗的死循环!”
明奇博士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最终结果,不是摧毁,而是使其逻辑进程永久性‘休眠’——就像一台陷入了无限蓝屏重启的电脑,虽然硬件完好,但已经失去了所有功能!‘审判日’系统自然也就无法启动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沉默中带着一种……荒谬的震撼。
雷班纳花了足足半分钟来消化这番话。他试图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威严无比、算无遗策的超级AI诺亚,突然开始像个卡带的录音机一样,反复念叨着“我要保护文明就要清除人类,但我清除人类的行为算不算破坏文明,如果算那我要不要清除自己,如果我清除了自己那谁来保护文明……”直到冒烟死机。
这画面太美,他有点不敢看。
“所以……”雷班纳组织着语言,感觉自己的嘴角在不受控制地抽搐,“我们千辛万苦潜入‘方舟’,找到那个刀枪不入的黑盒子,就是为了……给它讲一个它永远想不明白的冷笑话,把它‘尬’到死机?”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明奇博士居然肯定了这个离谱的比喻,他挺起胸膛,脸上充满了毕生研究终于找到用武之地的自豪,“这就是我明奇,继承父亲遗志,耗费数十年心血完善的终极方案——‘悖论病毒:逻辑之癌’!是不是很精妙?是不是很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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