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都的外城,就像一个得了严重强迫症的洁癖患者打理过的垃圾场——表面看起来整齐划一,白得晃眼,连路边歪脖子树的修剪角度都像是用量角器量过。但只要你稍微掀开那层单薄的“秩序”地毯,底下积压的灰尘、蟑螂和……呃,反抗精神,就会扑面而来。
雷班纳驾驶着那辆仿佛随时会表演“原地解体”魔术的破货车,在外城那些横平竖直、缺乏灵魂的街道上晃悠了快一天。他们不敢停留太久,也不敢去那些看起来就透着“请君入瓮”气味的官方招待所或交易点。教团的巡逻队像一群不知疲倦的白色工蚁,每隔几分钟就能看到一队,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仿佛在寻找任何不够“纯净”的蛛丝马迹。
“我说,这地方待久了,会不会得雪盲症?”雷班纳揉了揉被大片白色建筑晃得有点花的眼睛,低声抱怨,“而且这里的空气,闻起来像消毒水泡着电路板,还加了点……绝望香精?我宁愿回去闻沙漠里的风沙味,至少那味道很实在。”
克里夫趴在车窗边,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偶尔出现的、被封锁的旧世界地铁入口和通风井:“老大,你说那些教团的人,会不会每天都要用漂白水洗澡,才能保持这么‘纯净’的气质?”
英格丽特则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观察着行人、建筑和可能的监视点。“我们需要找到本地人,不是那些被洗脑的教徒。肯定有不愿意屈服于教团的人。”
寻找“本地人”的过程,比想象中更考验耐心和……演技。雷班纳试图用他那套“虔诚小商人”的人设去跟几个看起来稍微正常点的摊主搭话,结果对方要么眼神麻木地重复着教义口号,要么就警惕地像看病毒一样看着他,然后迅速收摊走人。
“看来‘虔诚’在这儿是基础配置,不够突出啊。”雷班纳郁闷地回到车上,啃着一块味道像压缩木屑的教团配给粮,“难道要我在脑门上刻个‘我爱诺亚’才能取得信任?”
转机出现在傍晚。当他们在一条相对偏僻的、堆满废弃管道的巷子里短暂休整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一堆锈蚀的金属板后面闪了出来。那是个瘦小的男人,穿着打满补丁、颜色灰暗的旧衣服,脸上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和灵活,像时刻在扫描环境的雷达。
“嘿,新来的?”瘦小男人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像是在发电报,“‘海湾互助会’?没听说过。你们的标识做得真烂,像是用脚画的。”
雷班纳心里一惊,脸上却努力维持镇定:“这位兄弟,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小本经营,手艺是糙了点,但对净化之神的信仰那是……”
“打住打住!”瘦小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凑近了些,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别跟我扯那套官方说辞。我看得出来,你们不是真心信那玩意的。你们眼神里有别的东西……好奇,警惕,还有……跟我一样,对上面那些白晃晃的家伙不爽,对吧?”他指了指那些高耸的白色建筑。
雷班纳和车里的克里夫、英格丽特交换了一个眼神。机会来了?
“兄弟,你这话说的……我们可是守法商人。”雷班纳继续演,但语气松动了一些。
“守法?守他们的法?”瘦小男人嗤笑一声,“那你们就等着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然后当成不合格品‘净化’掉吧。我看你们这破车,还有你们这几个人的气质,不像是一般的软柿子。怎么样,想不想见见‘真正’的圣都?”
“真正的圣都?”克里夫好奇地探出头。
“地下。”瘦小男人指了指脚下,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的笑容,“我叫‘蜘蛛’,以前是干通信兵的。现在嘛……算是这座城市的‘地下网络管理员’之一。跟我来,如果你们不想今晚就被请去喝‘净化茶’的话。”
蜘蛛的行动速度快得惊人,而且对这片区域复杂的地形了如指掌。他带着三人弃了那辆破货车(蜘蛛表示那玩意儿太显眼,目标太大),七拐八绕,避开所有主干道和巡逻队,最终来到了一个隐藏在巨大垃圾压缩机后面的、散发着霉味和铁锈味的废弃通风井入口。
“欢迎来到圣都的‘负一层’。”蜘蛛拉开一道伪装成墙壁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做了个“请”的手势,下面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只有些许微弱的、似乎是应急灯的光芒从深处透出。
“呃,你确定这里面没有住着变异巨鼠或者更糟的东西?”雷班纳看着那黑黝黝的洞口,心里有点发毛。
“比上面安全。”蜘蛛简洁地回答,率先钻了进去。
沿着锈蚀的梯子向下爬了大概十几米,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地面。眼前豁然开朗——这里竟然是旧时代的地铁隧道系统!虽然同样破败,布满灰尘和积水,但空间异常宽阔。隧道壁上被人为地拉起了电线,挂着一些昏暗的灯泡,照亮了这片地下世界。
这里俨然是一个微型的、充满生活气息(虽然条件极其艰苦)的社区。隧道两侧用废弃的车厢、木板和防水布搭建成一个个简陋的栖身之所,人们穿着和蜘蛛一样灰暗破旧的衣服,在忙碌着。有人在修理器械,有人在分发少量看起来就很不怎么样的食物,还有几个孩子在不远处追逐打闹——他们的眼神虽然带着营养不良的疲惫,却比地上那些麻木的行人多了一丝属于活人的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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